/ 她虚弱地点点头,世界就迅速陷入了一片猩红色。
……
她并不健康。
疾病和衰弱仿佛在沉眠了数个月后,忽然在这关键的一刻爆发出来袭击她。
山崩地裂的疼痛扑朔迷离,在现实中割裂她,撕碎她,破坏她。
黑暗的吸引深不可测,在幻觉中把她拖入虚无,没入寂静。
她听到了凄厉的尖叫声,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那是她自己发出来的。那种可怖的惨叫根本不像是人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爬出她的子宫,却又故意折磨她似的拖拖拉拉。
阵痛翻天覆地地在腹中跳跃,进行着永无止境似的下坠蹦极,好像在拆卸撕咬她的五脏六腑。她在被血染红的床垫上扭曲痉挛着,徒劳地想要躲避不可转移的痛苦。
旁人的声音和呼唤遥远得像在云海对岸,冰冷的金属工具断断续续地在她支离破碎的身体上划动。
她感到窒息,她感到火烧。
她曾经溺水过,被烈火烫伤过,也用利刃割伤过自己,但那些与这一刻的痛楚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简直就是温柔的爱抚。
本能的斗争意志逐渐难以为继了。
现在还有什么东西比从苦难中解脱更重要呢?
那是有的……可是她一时之间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了……
啊,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可是她的克里斯蒂亚诺在哪里?她看不到他,听不到他,更碰不到他。
她再一次厉声尖叫。
“……克里斯蒂亚诺!!!”
他不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坚持住!”不知道有谁在喊。“孩子快出来了。”
噢……是的,是的,还有她的女儿。克里斯蒂亚诺也没有离开。他在远方思念着她,担心着她,等待着她。
她想起来了。这就是她要为之斗争的一切。
于是,她咬紧牙关,猛然攥紧藏在手心的项链,找到了自己的力量,自己的知觉,顺从那些声音的指示,竭力推出自己的孩子。
不知多久过去,清晰的红色世界再次模糊了。
疼痛突然消失了。一切也都麻木了。
婴儿初临人世的第一声啼哭穿透了她的耳膜。她的孩子出生了。她欣慰地笑了,想看看小英是否和她父亲一样那么美丽,可是她虚弱得睁不开眼睛。
与此同时,她的肺部急剧衰竭,氧气迅速耗损。她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糟了……糟了……怎么会大出血?”
“她快要不行了!”
“先用除颤器!”
她听不懂这些话,意识向远方飘去。
很快,氧气罩盖上了她的脸,强行往濒死的肺部灌进空气。除颤器压上她的胸口,强烈的电流窜过,迫使她恢复心跳,从天空回到人间。
她还听到了克里斯蒂亚诺的声音。
……安娜,醒醒,不要有事。
不,不,她还不能死,至少绝不是现在。克里斯蒂亚诺受不了的。
她要看看她的女儿,她还要站起来,立刻去见她的挚爱。
她握紧项链,几乎深入皮肉,让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然后,她勉强睁开了眼睛,视线被刺眼的白光穿透。
“看,你的女儿。她很健康。”
一个湿漉漉,血淋淋的小东西被放到了她的脸边。
她终于看到了她的女儿。某一个瞬间,她感到了失望。比起想象中完美无缺的小天使,一个红彤彤,眯缝着眼睛,五官皱缩不开的初生婴儿的模样更神似哥布林之类的小怪物,哪里都不漂亮,也不像克里斯蒂亚诺。
但当她试探地伸手去触摸那个小人儿时,丝绸般的,温暖的感觉便流便了全身,直通内心,比除颤器的电击还要强烈。这是克里斯蒂亚诺的骨血,她的骨血。她一时觉得她一生都没有见过这样美好的生物。
“我的小英。”她小声惊叹,“太可爱了。”
她可爱的女儿突然不哭了,好像在对她笑。
安娜丽塔幸福极了,直接起身将女儿抱在怀里,让她喝她的母乳。
医生和护士在一旁如释重负,却也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她刚刚的出血量足以致死,还明显发生了多脏器衰竭,她现在为何能若无其事?
……
克里斯蒂亚诺始终心绪不宁。
在法国小镇的驻地训练时,他面色铁青严肃,见了老朋友也没有一丝笑容。最亲近的几个好友得知了原因,纷纷予以安慰,但他一点也听不见去。回到下榻的酒店休息,他还没来得及打给她,心中便逐渐产生了一种没由来的强烈刺痛,甚至平白无故地落了泪,吓了队友一大跳。
“只是眼睛酸。”他草草解释说,躲到了走廊的尽头打电话。
一天过去了,安娜是不是已经生下小英了?
她不会有事吧……?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