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的面具忽然暴起,来个一了百了。但何欢没有,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江河出去。
直到车辆驶离小区引擎声轰鸣他还是坐在沙发上没怎么动,就连一贯挂在嘴边的谢谢都忘了说。
是那夜大雨时姚期带他回家的光芒太盛,是这些年姚期对他太好,以至于何欢都要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恍惚间都要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回吧,离开此地,还彼此自由。
过安检的时候,身后排的长长的队伍忽然散开让出一条小路,江河穿过人群疾步朝他而来。
何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决定离开之后再回身看着关于姚家的一切,竟然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繁华旖旎诱人心弦的梦境。因为他曾自不量力地以为,有姚期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姚期养了他六年,为的是同情是责任却独独不是为了他。换言之,只要是姚宇的孩子,是谁都行,他何欢没什么特殊。如今养成的游戏玩厌了想一脚踢开。可怜他还揪着过往企图力证彼此是亲人。
“小公子,姚总他喝多了,大发脾气,无人敢劝。”江河几乎是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何欢,恳请对方出手相援。如果今天没人能劝住姚期,他就只能给姚家老宅打电话把老爷子搬出来救场了。
“你无能为力的事情我就真的有办法吗?”人流推着何欢往前走,他看着江河目光一刻都没离开过但脚步到底没有往前迈。
“小公子,姚总的胃溃疡随时都会演变成穿孔,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
事实上,江河怕的不是姚期酒后闹事儿惹出什么祸端,而是那人什么都不说,把自己关在包厢里喝得天昏地暗最终把自己喝进医院。
何欢的脸色瞬间变了,挂在脸上的“涵养”两个字消失得干干净净。面色阴郁,像是弑杀的君主。
另一边,姚期正坐在包厢里一杯一杯地往自己肚子里灌酒。
房间里的其他人两极分化,一半是夜店陪酒人员躲在霓虹灯和浓妆后面自顾自群魔乱舞,一半是姚期手下的人,平日里跟在江河身边不常看见姚期,此时看见自家老板把命当玩笑一般随意挥霍只能战战兢兢地坐在一旁等江河回来。
那是姚期的三十二岁生日。奋斗半生,不服输半生,终于把自己折腾成了孤家寡人。
何欢进门以后一眼就找到了安静坐在角落里像是小学生一样等着家长来接的姚期。他两步走过去把姚期拖起来就往外走。
醉意朦胧的人挣了两下,借着挣扎的空隙看清了眼前人,然后不挣了,乖乖靠在何欢身上被人三步并作两步拖出来。
留下一包厢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面面相觑。
“一直以为你是无心人,耐心陪我演着亲人情深的戏码,最近这是怎么了,一反常态?放下学业跑过来就算了,怎么还赶不走了呢?”
姚期在自己车前站定,弯腰扒在何欢身上,张了张嘴,稀里哗啦地吐了一地。
何欢单手撑着他,另一只手拍着姚期的背,说,你醉了。
吐也吐够了闹也闹够了,姚期怔怔地看着何欢良久,随后才好像认出来眼前这个人是谁,小心翼翼委委屈屈地把下巴搁在何欢肩上,哑声道,哦。
从楼上追下来的众人本来正心惊胆战地想自己老板被如此对待会不会当场爆发殃及池鱼。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只能微张着嘴表示难以置信。
姚期醉得狠了,回去的路上也不安分,闭着眼睛坐在后座上翻来覆去地倒,眉头蹙在一起,皱成两座山峰。
何欢往旁边靠了靠,刚好是姚期能够到的位置,然后把睡得不安稳的人搂进怀里。
江河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个人,道谢说,小公子,多谢您体谅我的工作。
何欢用手扶着姚期的脑袋,专注地看着酒意正浓的人,恍若未闻。
平日里姚期吊儿郎当视工作为无物,为了不让公司垮掉除了睡觉的时间江河几乎都泡在工作里。有多久没见过何欢了,半年了吧。有多久没有细细打量过何欢了,好像有很多很多年了。
记忆中因为母亲逝世孤立无援却偏偏紧抿着唇对援助的手反应淡漠的孩子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变成了眼前线条分明神情冷淡的人。
小时候的淡漠表情都是装的,现在的却是真的。不经人事的少年到底还是不知不觉间拥有了成年人行走于世所必须的冷漠和疏离。但少年毕竟还是少年,江河是人道主义在心的人,隐隐预感到什么,顾不上是否唐突,半提醒半试探地问,姚总心里有个不能被代替的人,您知道吗?
一心照顾姚期的何欢抬起头来从后视镜看着江河的脸,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个人是谁您知道吗?”
既然江河问了,想必他是知道的,但何欢什么都没说,骄傲如他,在姚期执意隐瞒的时候做不到在人背后探寻。
时值深夜,长街寂静,一路畅通无阻。十分钟后何欢又回到了几个小时之前他刚刚离开的地方。
许是酒意上涌胃里难受姚期靠着何欢,眉头皱地更深了。何欢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待人清醒后将他带上楼去,
江河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怀着一腔单身狗的幸灾乐祸不知道该心疼谁,莫名其妙感觉遗憾,一半为姚期的求而不得,一半为何欢的不知缘由。
何欢想的是,或许可以趁现在将一切解释明白,自己明天就可以轻装上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