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鞋尖勾了一下尸体的碎衣,“这尸骸穿着纸做的衣服,应该是已经入殓的亡者,被它拖出来吃了罢。罔象确实常常偷吃尸骸的脑子,只有在木门上插柏木或是画方相氏才能吓走它们。”
那罔象听懂他在为自己辩解,连忙向他叩首几次。李天王嗤了一声:“得了,就算你没杀人,你也是那假十三娘的婢女。说罢,你们想干什么?你要是不说,我就扒了你的皮,把你丢给鼠蚁。”
罔象吓得浑身毛都竖了起来,吱哇乱叫,奈何就是发不出人声。李声闻道:“白日里变不成人么?也罢,你知道那位冒充十三娘的女子在哪么?”
罔象伸出爪子,指向棺椁,不停地尖叫着。李声闻了然道:“她是墓主人?我们到了这么久,主人也不曾见客,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他不知从哪抽出来一朵随处可见的野花,微笑着走过来:“主人不便见客,就得劳烦小娘子招待我们了,但这副模样,实在不好说话。”
说着他就把花朵放在了罔象头顶,后者吱地叫了数声,变成了一个青衣双鬟的小女孩,看容貌就是昨天送他们离开的那个。
李声闻慢条斯理地从书箱里翻出张黄金面具——是在凉州得到的那张——对她晃晃:“泾川龙君的法子太暴虐,我不喜欢,我不会那么对你的。这张面具是方相氏,你最害怕的妖怪,你若是说得有半句假话,我就把你压在这张面具下面。”
罔象连忙道:“我一定说真话!那羽衣天女我并不认识,她是近来突然出现在长安周边的,因为畏惧长安城中的什么东西不敢进去,就盘踞在这座坟墓里。我们力不如人,被她驱使去挖附近坟墓里的死者来,或是去岸上引诱夜行人,来同她玩藏钩戏。”
藏钩戏这个词刚刚从她口中说出,墓室中就重新响起了窃窃私语声:“对啊,藏钩戏还没玩完。”
“我还没赢她。再来十盘百盘,赌上家人的性命我也要来。”
“这两个人也是来玩藏钩的么?”
李天王咂舌道:“谁在说话?出来!”
“我们就在这啊!来,到队里来。”
李声闻茫然道:“是屏风……”
李天王也看向琉璃屏风,不由悚然一惊,那两台屏风共有十二扇,一台的第一扇是空白的,另一扇却画着个锦衣玉带的公子哥儿,正向他们招手,脸上是藏不住的贪婪。
李声闻与他擦肩而过,走到屏风前驻足观看。这十一扇有人物的屏风都栩栩如生,人物服饰长相各异,老少男女各不相同,大多数都满脸迷醉地招呼他们,只有三扇缀在队末的不会动。
巧的是,这三人恰是霜楼、燕秋来和李声闻本人。
罔象怯怯道:“那女人会窃人皮相,只要藏钩输给她一次,她就能学得人面皮收在屏风里,到时候只要随意寻具白骨,就可以把这皮囊蒙在白骨上,伪装成那人,描述一番她仙宫的华美,引诱他的亲友也来赌博,那尸骸行动性格均与他们本人相仿,只是没有魂魄说不出话。输给她第二次就会连魂魄也一并被她收入屏风,供她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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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环利用人皮
第119章
“原来如此,我和燕楼主、霜楼的魂魄都未被她夺去,所以屏风中的形体不会动弹。”李声闻苦笑道,“霜楼啊霜楼,你说得含糊不清,害我绕了个大弯子。”
李天王磨着槽牙说:“她偷你形体,未必对你没有影响,必须得取回来。喂,你说她在棺木里是罢?”
他将罔象踢给李声闻,抬手掀翻了棺椁封盖,那罔象正结结巴巴地说着:“但是每到日出,天女都会脱壳离开……”
“不可能!”李天王瞠目结舌,“怎么可能!”
他先是惊诧,紧接着又变成了愤怒,双颊都气得通红。李声闻错愕不已,匆匆将罔象盖在方相面具下,扣在原地,走到他身边,低头往棺中看去。
棺中妇人面色如生,肌肤吹弹可破,看上去年纪刚过三十。她长眉秀目,即使长眠不醒,唇角也带着笑,一眼瞧上去算不得惊艳,但越看越有端庄内秀之美。她漆黑的长发挽的是妩媚的灵蛇髻,穿的却是素白色无缝的锦衣。
李声闻不解道:“昨日她不是装成十三娘的模样么?怎么既没有十三娘的形体在屏风上,她自身也长得不是这样?”
罔象道:“她昨天用的容貌是拿纸画的,不可近观,否则尽是破绽。屏风这种偷来的面皮却与原主无误,只要披到身形相近的白骨或是尸骸上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真人,但是很费精力,她不常这样偷。”
咔嚓一声,是李天王硬生生捏碎了棺椁的边缘。他一字一句问道:“你说,那个假十三娘,她的真实面目就是棺中妇人这般么?”
“那天女善于换脸,但她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就是那副样子。穿人皮时,也是直接用那副身体穿的,没见过她那脸皮之下还有别的脸孔。”
李天王怒吼了一声,重重锤向棺材:“可恶!给我起来,我有话问你!”
“天王,怎么了?”李声闻问道。
李天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道:“这是阿娘的脸。”
“泾河夫人?”李声闻半信半疑道,“我虽然没有见过泾河夫人,但她怎么会出现在长安墓地里?这女子浑身没有龙气,只是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