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碌碌的人,种种景象随着马的奔跑从眼前掠过,某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众生百态。
众生都是低劣的,都是不值得他看的。
宫九忽然想到了无名岛的大海,不是这里的无名岛,倒是小老头还在时那个无名岛,他坐在沙滩上看海,可以看一天两天三天。
别人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有人说他在看潮涨潮汐,有人说他在看太阳从海平面上跳出东升西落。
宫九想,他自己在看什么?
就算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他只是单纯地喜欢发呆而已。
宫九经常搞不懂自己想要什么。
一个人,应该有自己喜欢的事,自己喜欢的物,但他除了疼痛,好像从来没有发现有什么事自己特别喜欢的。
他原本的目标是向那个男人复仇,然后当上皇帝。
为什么对皇位执着,因为他有野心,但为什么有野心,好像又找不到答案。
宫九想,所谓的人生,很多事情都是找不到答案的,所以他才会成为一个随性的人。
他的很多行动,是源于兴趣与执念。
阿飞道:“你说你与叶孤城对决会名垂千古?”
宫九对阿飞的感官还不错,所以他一说话就回答道:“你觉得不对?”
阿飞道:“确实不对。”
他道:“我相信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对决会名垂千古,但是你却不会。”
他最后道:“不管你的实力怎么样,在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他的武功没有宫九强,甚至可以说他们还差了挺多,但阿飞有野生动物一般的直觉,这种直觉是常人不曾有的。
所以,他判断的精准度可以越过直觉的限度。
如果是其他人对宫九说这句话十有八九就没命了,但因为说的是阿飞,宫九不仅没有出手心情还十分不错。
他道:“你能看出来,我没有西门吹雪,没有叶孤城强?”
阿飞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宫九笑道:“你这直觉倒是不错,有成为顶尖高手的潜质。”
有的时候,一个人的潜质便可以从这些微小的地方看出来。
宫九道:“我的实力确实没有他们强。”
阿飞道:“那你为什么要找死?”
宫九道:“因为我现在若不找死,未来就没有机会了。”
他道:“我已经是死了两次的人了,再找一次死又有什么关系?”
阿飞:……
莫名其妙。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都坐在马上。
从塞北到京城,这段距离不算远,但也绝对不算近,马车赶路虽然舒服些,速度绝对没有骑马快,而叶孤城现在心急如焚,自然不会用在他看来慢悠悠的马车。
这节骨眼上,西门吹雪倒劝他道:“你不用太着急。”
他道:“你应该知道,宫九应该不会对阿飞做什么?”
他比叶孤城还要确定宫九会做什么。
并不是因为觉得对方是个剑客不会做什么有违剑意的事,事实上,没有人比西门吹雪更清楚宫九是一个可怕的变态。
然道他是一个还算聪明,还算有理智的变态,而且在兴趣上,算得上持之以恒。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一回西门吹雪看得比叶孤城要清楚一些。
阿飞很像叶孤城,不是说外表,而是气质,而是内在。
但他们之间的想象是父与子之间的想象,有叶孤城在,宫九绝对不会对阿飞动手。
但是西门吹雪也知道,人都有逆鳞,都有自己的坚持,从宫九绑了阿飞的那一瞬间起,就已经注定了他会被叶孤城斩杀的结局。
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小皇帝道:“你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李寻欢道:“没错。”
他道:“宫九把阿飞绑了。”
小皇帝道:“阿飞?就是叶孤城当成儿子养的剑客?”
李寻欢:……
你怎么总是知道一些我都不知道的事情?
因为不知道阿飞是不是被叶孤城当作儿子养的,所以他避开了这个话题,李寻欢道:“叶孤城已经从塞北来了,而且他身边还有另一个白衣剑客。”
小皇帝笃定道:“是西门吹雪。”
他在殿中走来走去,因为摸不透宫九想要做什么,从很久以前开始,他的行动好像就没有规律。
他为了什么?
想来想去,都找不到答案。
小皇帝只能道:“你让他们盯着宫九。”
他们指的是暗卫。
小皇帝道:“注意,让他们离得远些,别死了。”
半步先天,一只脚踏入破碎虚空,这样的境界虽然不及叶孤城,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宫九虽然无法完全与自然融为一体,但也半差不差,那些暗卫的心跳声,听在他的耳朵中,犹如在鼓膜上不断起跳的蟋蟀。
响得惊人。
宫九好像有些无聊,他对阿飞道:“有几只小虫子跟着我,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阿飞在闭目养神,与这人相处了几天,他已经学会了无视他的一切问题。
别看宫九看上去骄傲自负,除了骄傲自负的部分,他就是一个孩子。
一个心理年龄只有五,而且还好动的孩子。
你不能跟这样一个孩子计较。
宫九道:“你觉得,他们是谁派来的人。”
阿飞:……
宫九道:“他们应该是我堂兄派来的。”
阿飞心道,你还有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