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竹子瞧着品质非凡,竹笋自然也是不俗,又是自然生长的,算得上是野山珍了。不过盛朝歌自小住在云宫山上,什么野味没吃过,段仗义为了省钱,隔三岔五的派人去山下采野味回来入菜,这种竹笋也屡见不鲜了。
离吃饭还有一阵,方宴溪也不急着做菜,引了盛朝歌进屋里坐。松鹤水墨图的屏风,后面置了一正正方方的矮塌,上面摆着几个蒲团,一方小几,还有一套煮茶的工具。
烧炭煮水,洗茶泡茶,方宴溪端坐在蒲团上,低垂着眼帘,手法纯熟,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经屏风遮挡后,熹微的日光笼在他身上,盛朝歌一霎那好似看见了那个被树枝划伤脸颊,鲜血低落满襟,仿佛立刻就要哭出来的青年。
室内静谧,只闻井水煮沸的声音,烟雾蒸腾而起,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散开来,他随手递了一杯给盛朝歌,“你怎的会来苏州?”
“寻让蛄艘豢诓杷,心生赞叹。师父宗潮音常年饮用云雾茶,大师兄自然也有口福,这茶虽比不上献给帝王的贡品,却也没差多少,可惜他品茶能力有限,喝不出这是什么茶,不过想来同这宅子的来历差不多。
说来好笑,他师父瞧着仙风道骨,对于品茶这等雅事却是一窍不通。皇宫里每年都派人送东西到云宫山,段仗义本着不拿白不拿的想法,一概全收,只是不敢让宗大师知道。故而宗大师像喝水一样喝了十几年一叶百金的云雾茶,一点都没觉出不对来。
盛朝歌与方宴溪相识数十年,这人又心无防备,大师兄自然对他了如指掌,知道他原先根本不懂煮茶这门技艺,便疑惑道,“你这煮茶功夫和谁学的,这般讲究?我看宫中的茶师也不过这般了。”
意料之外的,方宴溪动作猛地一顿,甚至将茶水都泼洒出去一些,他面上的神色又变得奇怪起来,眼神乱飘的含糊道,“胡乱模仿的,没什么大不了。”
他一向心思纯净,藏不住事,即便是碎了赤心剑,在烟花之地堕落,也是本性难移。从踏进这间宅子起,盛朝歌心中的疑虑就不曾消散过。虽然这宅子收拾的井井有条,东西也齐全,却根本不像将要成亲的新房。之前说过,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大隐于市的居处,门楼朴素,内有乾坤。格局之严谨,装饰之贵重,非皇家不能有。
单就他手中现在握着的茶盏,就绝非凡品。一整套茶具都是兰胚冰裂纹,这可是官窑才能烧的花样。万刹堂的殷安就是皇城里出来的人,这宅子从上到下,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可眼下竟落在了方宴溪手中。
“宴溪,我再问一次,你是当真要和那位头牌成亲吗?”
方宴溪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当然啦!我聘礼都下啦!”
盛朝歌仔细观察他的眼神,发现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全然不似作伪,索性继续问道,“你确定成婚之后就要与他常住此处?”
“是啊!不然我买它干嘛?”方宴溪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到底想说什么?”
得,盛朝歌确认了,这傻小子根本不知道这宅子真正的来历,也是真的要娶那位头牌过门。可惜了殷安这间用心布置的宅子,最后竟然成了他人的嫁衣裳,只是不知道这屋子是不是殷安授意的,若是,这可真算是一报还一报。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大师兄摇摇头,一口喝尽茶水,“一路上风餐露宿,满身尘土,待我先洗漱一番,再尝尝你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这时不过午前,下午再去沈国公府不迟,去之前他得先换身干净衣服,打理好仪容,免得丢了云宫派的脸面。否则若是给段仗义知道了,免不了又要挨批。
既是要成亲的人,少不了要磨练一下厨艺,方宴溪动作麻利的做了五菜一汤,盛朝歌不吃只看,就知道这人下了功夫。消息上明明说他整日沉醉于烟花柳巷,也不知他哪来的时间学习这么多东西,看来耳听为虚,还是眼见为实。
饭后盛朝歌取出包袱来收拾,方宴溪靠在椅子里喝茶,顺道瞟了一眼,发现他包袱里装的尽是些吃食和少年佩带的小物件,不由得带了些深意道,“呦,这是给谁准备的?这世上谁有这么大本事,能让盛道长这么费心?莫不是你这次来寻的人?”
大师兄正好取出一块金丝包裹的翠玉来看,手指摩挲了几下,“嗯。”
方宴溪登时被挑起了兴致,一下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人在苏州?姓甚名谁,说来听听,下午我带你去找,苏州我熟!”
“沈安然,沈国公府小公子,你熟?”提起小少爷,盛朝歌无意识地勾了勾嘴角,语气带笑。
“沈安然?!”方宴溪大惊失色,有些慌张道,“可我听说那小少爷回苏州的路上遭逢大祸,失忆了啊!”
咔嚓!
盛朝歌手里的金丝翡翠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第三十二章 惊梦
自从盛朝歌离开后,沈安然就再也不闹幺蛾子,只乖乖坐在马车里赶路,安静乖巧地好似变了一个人。小厮虽然担心他的状态,可更加迫切的想回到苏州地界,便只专心赶路。
谁知就在即将跨过池州边界的当天傍晚,天空突降暴雨,一场秋雨一场凉,小少爷不慎染上风寒,咳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