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赫夫轻轻地把搭在沙发上的布卷起来,发觉旧皮革被蛀了大大小小的窟窿,露出里面灰黄的海棉来。
“你休息,我把家里打扫一下。”他将外套脱下,铺在沙发上,示意佩雷拉先坐。
洗手间的灯管闪动了两下,然后冷冷地熄灭,再也不肯亮起。赫夫借着客厅里的光清洗了收在水池上方壁柜里的抹布,再出来时发现佩雷拉靠在沙发上闭着双眼,那件外套被简单折叠过放在他膝上。
赫夫尽可能小声地完成了清洁工作,这时真的到了午后一点,那停掉的挂钟一天之中唯二的准确的时刻。
他清点过家里缺少的东西,悄悄掩了门出去。
买好东西回来的时候,佩雷拉侧头看他:“你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热气腾腾的午餐,另一个口袋里是需要补充的生活用品,新买的灯管从口袋里支棱出来,金属接头那点凉意在手臂上一触即离。赫夫产生了一种奇妙地错觉,好像今天只是平凡无奇的生活中某个不起眼的日子,他还要在这所狭窄逼仄的小屋里过很多年,但想到这里,却无端地令他感到愉快和满足。
“我买了午饭。”他回过神来,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佩雷拉接过餐盒,摸出终端接入本地网络,尖锐的滴滴提示响起。赫夫先是一愣,随后也拿出自己的终端,同样的声音加入进来,安静的客厅里像钻进了聒噪的小妖精,声嘶力竭地尖声歌唱。
“是气象预警。”佩雷拉说完,抬手关掉提醒。没过多久,整个楼里忽然出现无处不在的嗡嗡声。
“交换器启动了。”赫夫放下勺子,检查家中圆窗的密闭情况。
附近接连有人回来,脚步声渐渐地近了,又踢踢踏踏地走远。
“停止一切室外作业,寻找就近的封闭建筑,待警报解除后方可离开。”佩雷拉念着终端上收到的消息:“警报什么时候才会解除?”
赫夫看着外面的天色,从两侧大楼中间一小片空间看出去,天空不是常见的灰白色,而是脏兮兮的暗黄,完全看不到云层流动,整片地区像被塞进了过期变质的布丁。
“说不好。”他不确定地说:“你先和酒店联系,看看他们能不能派车来接你。”
他话音未落,佩雷拉已经收到了来自酒店的通话请求。
“是的,我是,下午好。嗯,没错。还好,我现在很安全。对,可以理解。好的,再见。”他切断通话,对赫夫说:“‘停止一切室外作业,等待警报解除’。看来我要继续给你添麻烦了。”
“当然不,不是麻烦。”赫夫快速地把午饭吃掉,饭菜的味道他一点都没注意:“我去收拾房间,不介意住我的卧室吧。”
他将卧室让给佩雷拉,自己打算住父母的房间。
作为一名合格的雾区公民,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次数是极为重要的行为准则,秉承着这一标准,赫夫方才外出采购的时候已经带了足够的食物回来,暂时不需要为已经到来的封闭生活担心。
“时常这样吗?”佩雷拉靠在洗手间门边,看着赫夫踩着折叠梯更换灯管。
“每个月一两次。”赫夫将坏掉的灯管取下。
佩雷拉自然而然地接过来,仔细地检查过接头。
“是发光体坏了。”赫夫说:“没法再修。现在试试。”
他放下手,示意佩雷拉开灯。
明亮的白光闪动,很快定在了一个稳定的亮度。
“这里气体环境更新很慢,也很不稳定,这种天气通常还伴随着外层大气离子风暴,整个雾区和外界的联系会暂时断开。”
换好灯管后,赫夫在卧室柜子中取出干净的被褥,还好离开前放的干燥剂和防虫剂都很有效。
“孤独的卫星。”佩雷拉感叹道。
“以前每次封闭期到来的时候,我就在家里靠看书打发时间。”赫夫颇为感慨地说:“一边看,一边担心自己储存的食物能不能顺利坚持到警报解除。”
“小时候呢,你父母还在的时候?”
赫夫露出思索的神情,那些记忆似乎真的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我妈妈,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我爸爸就在一旁,用那个烤炉一样的终端——你也看到了,就是客厅里那台——看新闻,信号不好,画面总是断断续续,他一点也不在意,还会向我介绍里面的内容。”赫夫笑了:“妈妈就会假装生气,埋怨他打扰了她的亲子教育课程。”
“妈妈不在了以后,这种时候家里就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甚至有时候爸爸没法回家,留在工厂暂住。他会按时联系我,询问家里的情况,食物还够不够,水电是否通畅,安慰我,向我承诺会很快回来。”
佩雷拉看着窗外的暗下来的天色,离夜晚其实还有一段时间,街边有垃圾桶被吹掉了盖子,上层重量不大的垃圾在街面翻滚。
“什么时候会结束?”他问。
“一般不超过四十八小时,我们看看新闻吧,用那个。”赫夫回到客厅,打开了传说中的烤炉一般大的终端。
屏幕上有雪白的横条滚过,半分钟后才出现画面。声音偏小,还伴随着哗啦啦的杂音。气象台的工作人员仍然在不遗余力地提醒观众不要外出。屏幕左下角是一张正方形的蓝色图片,上面有红色的不规则线圈。
“这个是异常气体团实时图像,瞧。”赫夫说:“红圈内是影响明显的地区,我们所在的地方是这里,按照移动方向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