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攻下集贤巷罢?”陆士南忽然冷静下来,旋又大喝道:
“我告诉你,陛下已经离城了,任你们百万兵马在城里发疯的搜也是徒劳!”
知道南楚皇族血脉未断,好些朝官不禁悲从中来,向着平天广场后的皇城方向跪倒,伏在地上哭呼起来:
“陛下——!”
叶鸣钦额贴青石,重重嗑了一个响头,然后慨然哽咽:
“臣今朝吾躯归土,他日望您圣驾归来,收复臣等葬身之都,以雪我南楚奇耻大恨!”
长孙晟先被陆士南看穿图谋,再想到全城皆未有景言和白灵飞二人踪影,怒火中烧,拔起马刀在半空猛然划去——
“叶大人——!”
一颗头颅骨碌滚落,赤血洒了满地,而垂老浑浊的双瞳却始终没甘心瞑目。
数十年前,一群年轻而朝气的公子望着雁塔,刚从塔顶题名下来,众人都满怀着对前程的热情和期许:
“今日入朝为官,在下必尽忠报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届新科进士最初的理想,大多都是彼此相似的。许多年过去了,有的同辈迷失在官场角力中,有的早心灰意冷请辞归田,而留下来的,只余当日从未高谈阔论、在一旁弯起眉眼微笑的文静书生。
朝廷把他的名字刻在雁塔,他也同样把国家刻在心里。三朝的惊涛骇浪,他都只记着那天刻过的八个字: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位元老忠臣,最终也像千万楚民将士一样,长此在浸染满血的黄土下守望故国。
当阿那环和拓跋灭锋都领兵来到的时候,长孙晟已经向平天广场下了总攻令。
这是一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战役,两方骑队将都城内最大片的空地当成漠北空旷的草原,全无任何缓冲,就在平京来一场实打实的平野会战——
战果显而易见,楚军没有一丝一毫的优势。饶是强横如锋狼军,在一座要易子果腹才能生存的城池强撑半月,也只能兵败如山倒。
陆士南甫与克天骑缠战半刻,便保持不住阵形,全军溃散后退,不少将士在仓皇中被斩下了马,奇怪的是,他们中刀时并非不及反应,然而蓄尽全力出剑,却没有刺向对他们挥下屠刀的敌兵,而是斩断了马旁牛皮袋上的索绳!
平京军民从丰国门登破浪舟南逃,联军最惊惧的是景言能从集贤巷脱身离开,故此在血洗都城后,长孙晟才会不计代价也要攻破平天广场。此刻谁都心系著这支残兵后方、在灰霾中隐约而模糊的皇城和集贤巷,却忽略掉每个锋狼兵近乎自杀也要抱住的牛皮袋,也没注意空气中愈趋浓烈的刺鼻气味——
“嘭、嘭、嘭嘭嘭!”
碎石连同火光激炸开来,连串响起的爆破声惊动整座城仍然生还的人们,半支乘胜追击的克天骑、连同诱敌深入的锋狼军,就在这番巨变中一起化作血沫!
只有少数的夏兵在死前看到布置在广场上,每条相隔十尺、犹如陷马索的火药引线。
陆士南猛吼一声,策马狂奔到廖奎前,上身往前一倾,竟是自己撞上了敌人的刀尖。廖奎紧握刀柄,却忽然觉得无比心寒,仿佛中了一刀的不是陆士南而是自己。
“少将、白帅,请恕属下先走一步!”
“恕我们先走一步!”
上千锋狼兵轰声相和,然后和陆士南一样,抱紧对面的敌人,然后将剑深深戳入牛皮袋中。
廖奎直瞪双眼,发了狂的推开陆士南,然而已经迟了——
他们在这场绚丽而残酷的祭祀里断了魂,这才知道这世上,原来真的有这么一支骑兵如同大漠分群而行的沙狼,每位将士都孤傲、而且无比神勇,猎人不能得手、风沙不能战胜——
就连死亡,都征服不了这样的狼军。
长孙晟愣愣望着广场上的冲天大火,白骨燃烧的温度逐渐传来,不知怎的,却竟令他打个冷颤。
那火里烧出的,是一阵易水归去的荒凉。
拓跋灭锋默然无语,只是在灰屑里微微低头,抚过他这生在九玄之后唯一用过的佩剑。
联军都不敢再向广场踏前半步,望着遍地狼籍,他们一致屏著气息,仿佛所有将士都隐约猜到,陷阱后方到底是何人——
初冬阵风轻刮,爆炸的浓烟花了两刻钟才开始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真的很沉重……只是想说,在和平年代里,人更需要铭记真实历史上曾经如此付出过的英雄。
☆、悲歌
“诸位来迟了。”
烟雾迷漫,而集贤巷的牌坊外,二千楚军正严阵以待——
单骑立于整个军阵前的,是那副经岁月催磨、仍始终耀眼如初的银甲。
一张清冷却沾满灰屑的轮廓,在全军的注视下逐渐清晰起来。
众人心内剧震,却见那人拢缰握剑,嗓子虽淡,却遥扬整个平天广场:
“白灵飞在此恭候已久。”
拓跋灭锋别过了脸,往身后的北疆军打手势。楼之漠领命而动,黑玄军最神勇的铁弓部迅疾上前,瞬间全队搭箭上弦。
二千镞锋,虽远在百里之外,却同时整齐无误地锁定这位联军最后的对手。
白灵飞忽然沉默了。
——就在火花炸开的瞬间,他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已被彻底炸毁了,空得再没剩下分毫。
火里浮现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孔,那都是他初建锋狼军起便同住同战的兄弟,于他彷似亲人一样的存在。他知道在东海、在江南的其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