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然感觉到他在用真气在为自己疗伤,心裡纵对景言有著芥蒂,此刻连最後一分也烟消雲散了。
“阿那环的影卫。”他答得简洁,显然知道尽快回覆功力才是正事。
对于聽话乖巧的病人,墨小姐一向很是宽容,但眼前这位却是例外。
这对宿敌将恩怨清算得潇洒,但护持在安若然身旁的她却没什么好脸色,见状不禁冷笑一句:
“我以为安帅武功盖世,怎么连区区术鬼也打不过﹖”
安若然往她瞥了一眼。
“你再放著阴山的战情不管,早晚会把南楚军那两个黄毛小子赔进去的。”
“一时三刻,云靖和景焕康还撑得住。”景言话里的信心彷彿无坚不摧,然而和多年前狂妄的皇太子不同,随着苦难反覆打磨,岁月将他最珍贵的东西沉澱下来了,这刻的皇者,眼里除了睥睨四海的气度,还折著一种温和的耀芒:
“我们横过大漠来到昆仑,便是为了彻底终结这场战争。”他沉声说道。
安若然沉默良久,忽然慨然长叹。
“那天我在阴山一战,终于将连隆斩於剑下,替怀玉报此深仇。”
这不出乎景言意料,明怀玉死后的这段日子中,安若然就是凭此活着的,若没有亲手了结连隆,这个人也断然不会远走西域。
“本来我没有想过活着离开阴山。”安若然苦笑,“披甲上阵,若能死在沙场,亦算不枉此生抱负。可是未待殉战,我却收到师父的亲笔信。”
景言运气微微一滞。
“那是他在九原苦抗柔然军的时候,让传讯兵千辛万苦送来阴山的。他在信里说了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事,最後写下了凤凰的秘密,讬我无论如何,也要助小飞一臂之力,对付阿那环、解救天下苍生。”
“收到信后,我便马不停蹄趕往西域,半个月后,我才在逃难的平民中聽到黑玄兵统帅战死的消息。”
安若然哑声道:
“那封原来是师父的绝笔,他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在此之前,他将最放心不下的人事都交付给我。”
景言虎目微热,霎时有千百股激流在胸口不断回荡。
他知道,太清真人死于拓跋灭锋手上的仇得报了,从湘州沦陷到现在,这段恩怨终究归于尘土,烟灭在战争塗炭的累累白骨下。
可是那么的一幕,又是否师父想要的呢﹖白灵飞知道之后,又会怎样心痛欲绝﹖
——直至为南楚呕心沥血到现在,他才真正理解了拓跋灭锋。
与挚友为敌、跟徒弟决裂,非因天生冷酷不仁;只是这个乱世里,会有那么一种人,他所渴望的理想,凌驾在一切私念和感情之上——甚至乎,值得他死在未见终点的半途中。
这个矢志复兴己族的漠北战神,毕生所求的,不过是让鲜卑能世世代代在草原自由奔驰。正如他自己,也不过是希望汉统光复、干戈永止而已。
“所以,你是来和我们并肩作战的么﹖”
墨莲华並不明瞭他们心裡起了多少巨浪,但就在安若然点头的一刻,她知道这两个曾经各据南北的男人,为了同一个目标,竟历史性地站到一起了。
眼前重演著当年两人在洛阳的握手订盟,彷彿冥冥之中,确有一种牵引著无数人聚散离合的天意。
墨莲华深吸一口气,抬眸仰望日月尽蔽、诡艳如血的苍穹——
她的目光似是看透了灰烟浓雾,在那险崖绝峰之上,是她心中唯一一颗星辰。
光武三年十月廿四日,昆仑冰封,西域与北境陷於一片灰暗。
楚皇景言带着一千先锋,联同前郑国统帅安若然、应龙军统领青原、以及春日楼主欧阳少名,冒著攀雪履冰的艰辛,以雷霆之势直击神女峰光明顶。
三百明教死士严阵以待,另有各殿派遣杀手先行下山、在神女峰中段截住了南楚军的人马,同一时间,阿那环带着三千柔然精兵,也从神女峰北坡直杀上顶。
一场昆仑之巅的混战,就此全面爆发。
“本来我是要好好迎接长明王的,没想到,竟是您先来了。”
烟岚罩披华袍、面掩重纱,在任易凡翼护下排众而出。
话说如此,但她却对景言的到来不感惊讶,甚至笃定得令人心颤。
景言心下却清楚,她是大有道理这般张狂的。
——她留在光明顶的心腹,都是在教内位列顶尖的天界杀手,而自己一行人不仅要攀爬冰川、适应昆仑山上空气微薄的苦境,更从山腰就不断遭遇明教截击,来到此处,各人多少也有负伤、衣衫都已染红了,体力更是严重透支,此时此刻若要强攻入殿,必定要付上极之惨烈的代价。
“你把我的人劫走了,难道我不应该来﹖”
他虽心念电转,表面上看却丝毫不减杀气,绝情剑尖滴著血,没半点犹豫之下便直指烟岚:
“我这人不习惯绕圈子,一句话,让、还是不让﹖”
烟岚盈盈一笑。
“动辄喊打喊杀也不是好习惯,莫非陛下不想聽一聽两全其美的办法么﹖”
景言冷道:“你当教王的经验还是未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两全其美的——”
“就像我要杀你,便犯不著要再聽你半句废话。”
他手中刃拖著红光,在没有任何预兆之下,凌空向烟岚当脸搠至﹗
任易凡的雁天剑瞬即迎上,两把品剑上家榜的稀世神兵在空中交击,爆发出一阵震慑昆仑的凌厉尖啸﹗
虽说景言只为试探、用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