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自己师兄,一定不想看到那个结果吧﹖”
密林终于完全入黑。
长风狂刮,林内一半火把瞬即给吹灭,帐阵外却是光亮更甚——
并非火把的暖光,而是一道流星般耀眼的白芒﹗
营帐内近百明教徒悉数涌出,纷纷布阵阻截来者。然而那道流星迅如闪电,挟着清冷到极致的剑气,转眼便由外围杀至核心,大多数人尚未触及剑芒,便被另一道剑光止住脚步,开始以众敌一的缠斗﹗
——经历芍药居和天牢两次苦战,景言对明教的实力极之忌惮,甫一出手,便是绝情剑法的最后一招、初见时险将白灵飞毙于剑下的“七重杀”﹗
酷烈剑气彷如沙漠暴风,往四方八面漫空席卷而去。
若是单独交战,放眼中原之内、亦无十人堪作他的对手。离绝情剑气最近者,已有十人给震至重伤、颓然吐血,重重摔往一丈开外﹗
这一招先声夺人,明教诸人知道来者是绝顶剑手,瞬即移形换位,将景言重重围住在阵法内﹗
绝情剑已在回朝前托给青原,他手中的衡极剑是每次出征所带之刃,在武状元御试中曾借予云靖,最后以此技压景焕康夺魁。
剑无红芒,剑狂传人的剑招却刚烈如一,招招以硬碰硬、大开大阖,充满狂涛般一往无回之势。
落地的残躯兵刃堆栈成山,然而每杀一人、阵法在景言身上的压力却也加重一分,以他之能,亦只有力陷于苦战缠斗,无法突破围困。
——明教的旁门左道,实远超他想象之外,若来日与北汉交战,南楚大有可能非是败于威慑草原的黑玄骑兵,而是栽在昆仑明教之手﹗
想到这里,绝情剑气忽尔剧涨,长剑给景言使成金刀,连番兵器交击的反震之力、硬生生将他右手虎口震出一条狰狞血痕,深几见骨,似是剖开了整条手臂﹗
——绝情之旨,伤己三分,破敌七分。他竟是拼了废掉右臂之险,也要闯出阵去﹗
营帐内,最初的白芒早已消敛无迹,景言强行将天罡阵劈开缺口,闭目调息了一剎,便再提剑掠入帐阵﹗
就在这刻,一阵清霜之气忽尔舞遍密林。
树顶上积雪簌簌抖落,降到帐阵之中,倏地出了变化,非肉眼所见难以相信——
所有雪花连带空气,都挟着剑一般的狠绝杀意﹗
帐阵里的活人,不论武功高低都涌上一股寒透了心的颤栗——
他们身边整个空间,已跟前一剎完全割裂,变成以每人作中心的修罗场﹗
所有人都清楚捕捉到那抹白光,狐疑之间,惊心动魄的光华却转瞬消失,漫天杀气聚了又散、散后再聚,似能随时攻去阵中每一个人﹗
若说之前是颤栗,现在便是颤抖。哪怕剑术练到大成之境,人也绝无可能完全消失,却忽然在另一处再次出现﹗
一声清啸,犹如龙吟,削骨寒气蓦然幻化成剑,直往围攻景言的明教徒刺去﹗
剑虽无形,胜于有实,每人要挡的气剑、根本与一把真正的九玄无异﹗
众人倒抽凉气,均都往后退一步,天罡战阵终于崩溃。
眼前的“剑”忽然消失,树上震落的雪花,竟换成御剑而来的白衣少年﹗
——万物空蕴,唯心变相,诸色成实。诸般幻变中,唯有此招才是真正杀着。
霎眼间,阵内上百教徒逾半颓然倒地,临死前的一刻,所见便是胸前彻亮似雪的锋刃。
白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入阵中,来回纵掠,红雨随剑气飞溅,玷污林内一地乱霜。
景言瞧得心中发寒——
这是白灵飞从未出手的招式……眼前这刻,便是这一代御剑门主、最巅峰造极的功力﹗
他从震撼里回复过来,握紧衡极剑,逐一抹过被夺心志的明教徒。
“小飞……已经够了,收剑吧。”
白影瞬间停定,同一时间,景言亦回剑于鞘内。
——不是不杀,而是林内已经无人可杀。营帐所有活口,片刻已丧命于他与白灵飞的剑下。
只除了从帐内走出,在遍地雪与血中踯踽而行的男子。
他左脸上有剑刃划痕,骤看落拓而沧桑,却有一种莫名的气概逼人而来——
一眼难忘。
他是剑试天下的武者,一个真正能以武称神的存在。
白灵飞全身染血,立在遍地狼籍中,忽尔捂胸跪倒。九玄再破杀戒,被他死命拄在雪里,剑芒隐隐漾着水红。
伤上加伤,少年偏是撑住一口真气,再次在雪地里挣扎站起。
景言一脸木然,默默看着他摇晃脚步走到男子身前。
“你终于练成了“无蕴”……小飞,难怪师父将九玄传予你。”
——自己一手抚养成人的师弟,终于成为超越师门历代、唯一堪与碧师祖相提并论的剑手﹗
安若然心内全是欣喜,缓缓抬手,将眼前多年未见、虚秏过度的师弟扶住。
那一剎,白灵飞眼里掠过许多变幻,唇边却始终是一抹淡笑。
——他其实经常都笑,只是笑里的悲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式“无蕴”原是他多年前立誓,练成之后只会对师兄使,那个时候,他心里想得单纯:
如果能替师兄参悟此式,他便是九玄当之无愧的传人。
只有当世的剑中之皇,才配得上自己最崇仰的那个人。
即使在光明顶险被扶光毙于掌下,即使天牢里为景言战至力竭,他也从没将“无蕴”使过出来。
支撑着他的信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