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寂寥,他们所住的地方连一个活物也没有。
沈青阳永远记得自己一个人是如何拖着母亲的尸体,将她一点点的埋入尘土里。
他徒手刨了一个坑出来,不肯动用法术,也不肯动用工具。
仿佛在这里埋葬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他作为‘人’的一部分。
看着那具尸体,沈青阳不由的想,母亲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她的身体被刺破了许多的洞,血肉横飞,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被深爱的人亲手杀死会是什么滋味?
泥土沾染到了他的脸上,连同他的心也一同被染黑。
这世上,果然还是不需要太多的感情。
算计,全都用算计来替代就好。
沈青阳隐藏自己所有的感情,不再对任何人付出真情。
沈青阳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些东西了。
他就是一个冰冷自私,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人。
沈青阳根本就不相信,会有纯粹的感情,人与人之间不都是相互利用才能活下去吗?
比起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显然这些才能让他更加安心。
所以有朝一日有人赤裸裸的把自己的感情呈现在他面前时,沈青阳下意识的恐慌起来,随后便是质疑。
这世上绝不可能有谁真心实意的爱着他!
就连自己都不爱自己的人,怎会有人真的喜爱他?
沈青阳满腹心事的走出这个地方,而此刻早有人站在外面等候他多时了。
“青阳,宗主让我来找你。”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人的脸。宗玄机一生蓝色道袍显得仙袂飘飘,他的眼下有很深的青黑,那张脸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而显得带上了病态的白。
“宗师叔?”
宗玄机是云仙宗有名的病秧子,虽然早已经修炼至元婴,却在早年间伤了根本,直到现在都没好。
宗玄机笑得温柔:“你可是欺负江淮了?”
“江淮去找宗主了?”
宗玄机笑容加深:“青阳,你还是这么聪明。我分明就只说了只言片语,你就什么都猜到了。”
“那是师叔愿意透露给我消息。”
宗玄机倒是很喜欢沈青阳的聪明,因为和他对话并不需要说得太多。
省力气。
不过既然宗主有请,就不宜聊得太久。
宗玄机默念法诀,不一会儿便凭空出现一朵金色莲台,那些透明的花瓣盛着金光,在寂静的黑夜里开放,显得出尘脱俗。
“上来吧,我送你过去。”
“怎敢劳烦宗师叔?”
宗玄机笑道:“要去的地方没这莲台开路,你是进不去的。”
沈青阳浑身一凛,只得跟着宗玄机上了莲台。
夜晚的风呼啸吹来,宗玄机看到沈青阳腰间的东西,便问出了口:“你腰间还带着那竹萧,是否还对师兄抱有绮思?”
宗玄机嘴里说的师兄,便是楚宴了。
沈青阳沉默了下去:“既然已经决定和江淮结成道侣,往事便如过眼云烟。”
宗玄机的眼底染上阴霾,始终不信当年的事情,他也因为这件事情同宗门长老争执过许多次。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师兄在凛冰崖下已经死了,谁还料想得到他又重新出现去了魔宫?
这样……不就是把他背叛宗门的罪名坐实了么?
宗玄机幽幽的叹了口气,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师兄一次。
“青阳,你虽然已经放下,可我却不能放下。”宗玄机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犹如沙漏,就算是装进灵气也会卸出来,早就不期盼能更近一步。
只是当年他对师兄的事情,始终耿耿于怀。
沈青阳沉默了下来,并未再继续开口。
当莲台抵达了云仙宗的龙华池附近,宗玄机着落在一处断崖上。
风呼啸的吹来,刮在他们的脸上,发丝也狂乱。
宗玄机和沈青阳对视:“你和江淮举行双修大典,就能忘记他了吗?”
能忘记得了他吗?
沈青阳越发不明白自己,他早在八十年前就已经金丹了,花了整整八十年的时间都没有修到元婴。
其中理由,还用多说吗?
那个人,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否则金丹修成元婴的那道坎儿,他怎会跨不过?
沈青阳并未正面回答宗玄机的问题,只道:“我和江淮举行双修大典,并不是因为那个原因。”
宗玄机露出一个笑容:“这样便好,江淮是个好孩子,好好待他吧。”
“……是。”
“进去吧。”
沈青阳转身从断崖处走进那边,这里之所以不让外人随便乱入,乃是因为龙华池下正是云仙宗的灵脉,乃云仙宗开山立派之根本。
不知是什么事,竟然会选在那边。
夜色是一片醉人的墨蓝,天空繁星萦绕,半弦月显得皎洁无暇。龙华池内镇守着护山灵兽,已沉睡多年。宗主所住之洞府便在龙华池一旁的山石之中。
当沈青阳逐渐走进,却发现江淮也在此处。
宗主抬头看了他一眼,略略指了指:“坐吧。”
沈青阳只好依言先坐到了石凳上。
“你们也到齐了,便来陪我下下棋吧。”
石桌上果然摆放着黑白棋子,棋局已经呈现残破之势。
“宗主叫我们来,不光只是下棋那么简单吧?”
宗主笑了起来:“你们的双修典礼可是云仙宗几十年来的盛事,自清寒堕入魔道起的八十年来,你身上一直背负着外人的嘲弄和怀疑。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