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潭死水,是唐诗诗对生活的评价。
但是习以为常的生活终究会在不可抗力的因素中,改变了轨道。
她觉得一潭死水,不过是因为有人替她默默维持,如今,人死了,水被搞混了。
在唐韦曲出征的半个月里,是他离家最久的一次,每次离家前,他总会带着她去附近的寺庙求几张平安符,一张自己,一张她,一张是顾贝,他名义上的女儿,虽然不亲近,但也看在是她的份上,顺带捎一份。
每次求回来的符,唐诗诗也只是嘴上承应着,转过身便是随手一丢。
这次也不例外。
手一松,明黄的纸符便是随风飘荡,灼灼红艳的朱砂字,若隐若现。
她想,当时不应该丢掉的,她后悔了。
唐韦曲阵亡的消息在夜里惊雷般传来到她耳边。听的时候,没多大反应,甚至还条例清晰地询问着他的葬身之地,拿出当家做主的风范招待着传信之人。
在刘妈花骨朵抱着她哭,“小姐命苦啊!姑爷命苦啊!”撕心裂肺的,但怎么也震不到唐诗诗的心窝里去。
她想,自己真是冷血动物。
就以为大家都觉得唐诗诗是撑过去丧夫之痛时,那天清早,阳光正好,透过红红绿绿的窗玻璃时,七色的彩虹折射在地上,她征住了。
窗玻璃是唐韦曲亲手换上的,只因经过教堂时,她随口一说,很漂亮。他便是了,下午端着工具,和硬闯教堂扣下来的几片玻璃,手脚麻利地安装上。
她心里耻笑,只觉得颜色鲜艳夺目的玻璃也寝室素雅的装修,浑然不搭,留下一句,“有毛病。”施施然离去,没去看定格在唐韦曲脸上的笑,憨笑变成苦笑。
她征征跪坐在斑蝥的窗台下,伸出手指,摸摸七色光,手指一碰过去,便会挡住光,留下阴影,伸回手,看着美丽可爱,但触摸不到了。
眼泪瞬间缺堤,倾斜汹涌而来。
没有大喊大叫,静静地,一个人,跪坐在冰冷地上,神奇呆滞,一切仿佛是静止,唯有眼泪簌簌。
再后来,她吵着要北上带唐韦曲回家,唐将军苦口婆心劝阻,说,北平一带战乱不堪,一个妇道人家即使带着精锐部队,没有指挥能力,遇上日本军,就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还拉着一队人去送死陪葬。
话说到这份上,再求,也是无济于事。
唐诗诗失了魂一样,喃喃自语,“为什么要派他去?!”
“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小声,唐将军听不清楚。
“为什么要派他去?!”她几乎是吼着出来。
“啪!”一声脆响,唐将军甩了她一个耳光,脸色因动怒涨红,十分难看,他抖着气到,“大丈夫为国捐躯,理应如此,他死了你难过,还有其他人呢,其他的士兵呢?!也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儿子,别人的父亲,他们也是死了,死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丈夫!我告诉你,将来我也会上战场,哪怕是死也没什么后悔,我不后悔,更轮不到你们来后悔!”
唐诗诗“哇”的一声,痛哭流涕,发了疯一样捶着胸口,心口疼,痛得她喘不过气,痛得她心如刀绞。
她其实是一只飞蛾,带着不顾后果的感情去用事,当初遇到顾章时,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生活过得一片狼藉。
原来,时间真是会潜移默化。
几年的朝夕相处,不知不觉间,对他用情至深。
以前,她热烈追求顾章,觉得他是不凡,对他的执着就像大江东流一样,因为仰慕,因为他的才华,因为他的容貌,疯狂依恋,其实在顾章身上,她找不到安全感,越是想要安全感,越是逼着他去作选择,最后,追逐一场,也是闹剧一场。
而唐韦曲,从小到大,都知道他不是一个聪明人,庸俗平庸,从外表到灵魂,她打心底里也没曾瞧得上,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从十岁那年被他爹收养到她结婚生子又离婚落魄,默默等着,她惯于将他的付出看成理所当然,等到阴阳相隔时,才是幡然醒悟,可惜太迟了,连一句嘘寒问暖也做不到了。
当晚,她牵着顾贝,连夜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转折奔波到天津换乗时,发现去北平的火车路轨被炸毁,没有车能到达,大概心如死灰也不过如此了。
迫于无奈,她只能去求助顾章了。
宝祥看到唐诗诗的精神状态不对,忙拉人进屋,吩咐老妈子上茶備水,话头间,他听到顾贝的小肚子咕咕噜噜叫了一声,又忙着跑去厨房做点吃的。
转头又想,还是先上楼把顾喆这小懒虫揪下来,让唐诗海看看儿子,或许心里会踏实点。
顾喆现在一个人睡,分在主卧隔壁,按顾章说法是,半大小子,心思意恣,又以自己童年做了比较,得出经验,不好好管教,会长歪。于是让他睡自己隔壁房一来容易照看,二来当发现不对劲的苗头可以及时地马上地扳正。
其实全家人连上老妈子张春茗和两个打杂的长工,一致认为只是顾大军长想多了。
宝祥进去揪人的时候,他还没心没肺四仰八叉地睡得一脸酣然,宝祥推推他,没醒,一动不动,再用力推推,哼哼唧唧地梦语几句,宝祥弯下腰,“你爹回来了。”
瞬间清醒,顾喆睡眼朦胧中带着一脸惊恐。
顾章管得严,大大小小的家规中,就有一项是不许睡懒觉。不听警告的后果很严重,顾喆也是顶着压力去犯案。
“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