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也不知马车跑出了几十里, 突然,单辰逸对皓天铭道:“铭……天铭, 前方五里处有个‘静云寺’, 且顺道, 我想在那儿下车。”
“不同我们一起回京么?”皓天铭诧异道。
单辰逸道:“我曾经在静云寺听方丈诵经,十分受用,于是同他约定, 若心里有坎,就再去寺中听他诵经。”
皓天铭当然知道单辰逸心里这道坎是什么,轻轻点了一下头,以示默允。
路转处现出一个茶肆, 卓戊卿道:“口有些渴,不如我们下去喝口茶吧!”
其余几人纷纷赞同。
马车夫停下车,几人朝茶肆走去。
这茶肆不大, 用碗口粗的原竹搭成架子,再盖上一层细密的竹同门口插上一瓶艳丽的牡丹,装点门面,招牌旗上书一个潦草的“茶”字, 在清风中徐徐招展。
茶肆的客人其实已经很满了,连外头的空地上都坐满了人。有几人是熟面孔,都是丐帮的人。百里若曦穿一袭黄衫,坐在里间一张靠墙的桌子上,眼睛望着走进来的几人,瞬间停留在卓戊卿的身上没有动。
时间似乎倒退到初见那一天,卓戊卿骑着马站在广场一角,声色俱厉跟她说:“请你下马!”
“真巧啊,怎会在这个小小茶肆又相遇了。”百里若曦浅笑着站起身来道。她虽是丐帮帮主,但并非缺衣少食的主,她父亲的豆腐店八年前就在江浙一带遍地开花,如今是更加地红火。
“不巧,我就是看到你们在这,才喊马车停下来的。”卓戊卿道。
百里若曦有点小小惊讶:“找我们吗?何事?”
卓戊卿望了皓天铭一眼,皓天铭道:“噬苍教已土崩瓦解,剩下的扫尾工作,还得劳烦丐帮的众位多多操心了。”
实际上,这事儿皓天铭已经托卓戊卿交给窦盟主去做,但一家独大难免生出野心来,让两方互相牵制,无疑是更好的决策。
“丐帮行走于江湖,做这些是应该的。”百里若曦说罢,眼光再次停留在卓戊卿身上。希望他能开口说些什么。
但卓戊卿左看右看,却并未注意到她。
店里的几个伙计正在忙活。一个肥肥短短的中年人在打扫卫生,一个猴头猴脑的小伙子在盛开水,准备沏茶用,另外,还有一个满脸麻子、寒寒蠢蠢的汉子站在柜台后面翻看帐本。
丐帮一个黑瘦的长老此时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占据了百里若曦的桌子,他显然喝醉了酒,两只耳朵通红通红的,独个儿趴在桌子上讲糊话。
百里若曦全无心思去管这些。人家想喝酒,他喝他的,喝醉了,又如何?不醉,又如何?
若不是顾及到自己喝醉了就会失态,说不定百里若曦自己都要把自己灌醉,然后便可以壮着胆子给某人说些真心话了。
有些人在感情方面天生愚钝,或许要直白点才能被接收罢。
但是,直到卓戊卿喝完茶,一行人进了马车,消失在金灿灿的道上,百里若曦却还是没能将她的一丝半点儿心意表达出来,只急得满头大汗,心里劝自己道:“还是算了吧,说不定他并非迟钝,而是不在乎,幸亏没当着这些丐帮弟子丢丑。”
马车行不多时,便到了静云寺。
皓天铭道:“我送你前去吧。”
“不用了,这儿我熟。”单辰逸跳下车,大步朝道边的一条小路奔去,在众人的目送下消失在绿荫掩映之中。
进得静云寺,方丈却不在寺内,清虚小师傅接待了单辰逸,将他领到一边的几案边前坐下,并沏了一壶茶端过来,倒一杯递到他手中,面带微笑徐徐道:“寺中用度清浅,这茶是一位施主赠送,香味儿浓厚,很是解渴。”
“有劳师傅了。”单辰逸点点头,放下方才从神龛上拿的一卷佛偈。
单辰逸用杯盖儿拂去上头茶沫,轻呷一口,望着袅袅升起的一抹热气发呆。发了一阵呆,见旁边还有一个茶杯,就倒了一杯茶,递给清虚:“明机小师傅,你也喝一杯吧。”
清虚摆摆手,拒绝了。
“茶叶片片采摘不易,制作工序亦是繁杂。施主您慢用,小僧不敢起这贪念。”
清虚说罢,站起身打扫大殿去了。
一会儿,方丈从外边回来了。单辰逸起身打招呼:“方丈,我来找你,是心中有惑,希望方丈能收留几日,他日疑惑解开之时,便是我离开之日。”
“施主有何疑惑?”
单辰逸指着案上的佛偈道:“方丈,此处有两句我还不太明白,请赐教。”
“哦?”
单辰逸将方才反复念了好些遍的句子背诵出来:“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然而,情爱乃随缘而生,凡世间的男女,一旦踏入情爱这条深河,又有几个能真正放得下?”单辰逸表示不信。他一直在努力摆脱心魔,却是越陷越深。
“如此看来,施主执迷于世间情爱,已到了执迷的地步。”方丈淡淡地道,“若舍掉yù_wàng,四大皆空,则身心清明。”
“这话说起来容易,但我做不到,忧与怖我却都想远离。”单辰逸道。
方丈淡淡地笑道:“老衲方才说过,施主您到了执迷的地步。漫漫人生路,太过执迷其实也是为难自己。”
“我当真执迷么?”单辰逸扪心自问。
“然而大千世界,男男女女有几人不执迷于情爱?”单辰逸自言自语,替自己开脱道。
笑了笑,方丈又道:“施主可曾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