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整有一两年的时间,都沉浸在失去妻子的哀伤中。直到后来,在闻人隽的劝说下,他才为了儿子重新振作。
他厌恶闻律,甚至连名字都不给他取,闻人聿这个名字,还是他的大哥闻人隽给起的。
起初,对于闻律这个弟弟,闻人隽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的。为了这个弟弟的出生,他失去了母亲。
但,他又知道,母亲一直都期盼有一个足够健康的孩子,他更知道,母亲曾经有多么盼望这个孩子的到来。最初的时候,也是他支持母亲生下这个孩子的。
如果要说责任,他也是有责任的。
父亲不管这个孩子,不闻不问、视而不见,那么他就必须管,必须担起责任。
所以,十二岁的闻人隽,在失去母亲之后,在父亲颓废度日的日子里,依然承担起了这个家,承担起了养育弟弟的责任。
故事说到这里,闻律满脸怪异的神情里透着几分苦涩:“你一定以为,这就是一个爹不疼妈不在,哥哥带大的孩子的故事吧!然而,生活远比故事更加复杂难解。”
“从小我就知道,父亲厌恶我。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在他的眼里,我却仿佛是污染空气的废气,只要出现了,就令所有人都不舒服。很小的时候,好几次,我见到父亲看我的眼神,就仿佛恶狼在撕碎猎物前的眼神。”
“我从小就怕他,只要他在家,我就恨不得躲起来。那个时候,只有大哥保护着我。说我哥亦父亦兄,一点都不过分。”
“我哥确实是天才,比之欧阳北之流,毫不逊色。在他满十八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全盘接手了家族事业,并且成绩斐然。”
“但,随着我们逐渐长大,我慢慢开始发现了大哥的不对劲。他居然有着和父亲一样的偏执。并且恰恰,就是在对待我的事情上。”
“或许,我真的是一个外人。我母亲偏执地认为,那个家需要一个健康的孩子,为此,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生命。我的父亲,偏执地认为我是毁灭他家庭的刽子手,二十多年如一日地憎恨我,憎恨我这个身上留着他的血脉的孩子。”
“而我大哥地偏执……”闻律苦笑道:“童年时期的他其实也是异常敏感,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察觉了母亲对他身体的担忧。也因此,在心理上给了他伤害,也为他现在的偏执埋下了种子。”
“在他彻底地接管家族企业之后,他这种病态的偏执就慢慢显露了出来。受到母亲的影响,他潜意识里,总是认为自己的身体不好,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万一他那天生病了,或许也就像母亲那样突然离开了。”
“所以,他就像父亲倾尽全力培养他那样,企图将我培养成和他一样优秀甚至是比他更加优秀的继承人。”
“他就像父亲曾经亲自教导他那样,事事看管着我,教导着我。”
“但,天赋这种东西,真的不能强求。不可能人人都是天才,即便是血亲的兄弟。我真的无法做到大哥那样,举一反三,一点即透。”
“大哥很着急。他觉得十分容易的东西,我总是要学很久。于是他变觉得我偷懒、不努力,便愈发严厉。”
“因为这样的家庭和教育,我曾经一度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小的时候还好,后来越大,大哥对我的控制欲就越重。他就真的像一个父亲一样,几乎将我这个弟弟视作自己的孩子。”
“但是,从来没有人愿意关心我的想法。父亲视我如仇敌,大哥则将巨大的期望一直压在我的身上。而我天分不足,承担不起他的期望。”
“后来我逃了。实在有些受不了自己家里的氛围,也被大哥压得喘不过气来。我跑到外公家里,去央求舅舅,让他说服我哥送我出国。”
“那个时候,我家里的那点事情,在圈子里几乎人尽皆知。我舅舅也觉得,我再在那个家里留下去也不太好,于是答应了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我大哥谈的,总之,大哥最后竟然真的答应了。因此,我终于离开那个家,到了国外。那年,我十四岁。”
“到了异国他乡,我居然过起了正常人的生活。真是讽刺。因为年纪不大,舅舅帮我联系了一个寄养家庭,我在他们家里生活,然后到学校学习。”
“那是一个真正和睦温馨的大家庭。一家七口人,父母带着五个孩子。他们热情地欢迎我的到来,像接纳家人一样接纳了我。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一个正常而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子的。”
第九十四章
“我就这样, 在国外一直躲到了十八岁。那四年,我过得很好。我几乎都要融入到那个寄养家庭了。也是因为他们,我现在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假如,我一直待在那个家里,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闻律自嘲地笑了。
“还是那句话,生活永远比故事精彩。我原本打算,就一直在国外生活就好了,再也不回来了。可是就在十八岁那年,大哥出事了。”
“我接到电话, 说大哥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那时候,我有些吓懵了。一直以来,大哥只是免疫力低和一写顽固又奇怪的老毛病, 那些毛病并不致命,他的身边也是一直有专职的医生在照顾, 怎么突然就昏迷不醒了呢?”
“曾经有一度,我甚至是怀疑他们在骗我回国。然而, 无论大哥怎么对我,他都是爱我并且养大我的人,他也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我几乎没有犹豫,离开了寄养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