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毅声嘶力竭道:“没有桃花源!没有桃花源!”
“我知道……”窦循紧紧握住他的手,“纵是繁华盛世,也没有一寸土地会是桃花源。”
窦循将晏毅的手执起,吻了又吻,血水脏了半张脸,但他的眼神比谁都更加温柔,像一片桃花化了进去,那声音沉而颤抖,他说:“土地上寻不到,并非人间没有。你于我,就是桃花源……”
“袭墨也是我的……桃花源……第一眼起,一直……一直都是……生生世世……都是……”
晏毅断断续续说着,突然怪异地笑起来,他已没有力气去摸腰间的匕首。窦循看着他的动作,会意,将匕首取下放到他手上,他并不接,推回窦循手中。
“替我……了断。”
浑身的伤都是剥皮剔骨一般的疼,或者更甚,他已忍了太久。每一处伤都不会马上致命,他还会再痛上好一会儿才能死去。
“我答应你的……从没打算反悔……不设局……也杀建王……”
可你没等我。可你没等我。
从前没有,今天也没有。
窦循握着刀,耳畔不断回响晏毅逼他立的誓。
最后的赤色乍然铺开。窦循与晏毅,与身下之石砖,融成一片。
皇天后土,鲜血为证,应我誓言。
皇帝带人进入那间黑暗的屋子,几盏灯顿时照亮一切。
锦囊不必找,就写在墙上,窦循血书。
其言:玺乃死物,民为根本。皇上勤政爱民,蓝田自有好玉。
民心所向,便是名正言顺。
窦循抱着晏毅的骨灰又回到了桃花崖。已是秋天,跟走的时候一样,还是漫山遍野的花。这地方鬼得很。
他一路走来,人们都将他当做疯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嘴里不停地念:“天心即我心,我意既天意。天心即我心,我意既天意……”
直到终于走回这片桃花。
他仿佛又听见年少顽劣的晏毅站在院子里背书的声音。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窦循随着那个声音默默念。脚一步步往前挪,桃花也越来越近。
“……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窦循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桃花。
晏毅正站在花里,笑着等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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