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一只手一把搂住我,将我往靠枕上按,我三魂七魄还有一半落在乱梦里,焦急道:“遗旨,起草遗旨,朕的陵墓里要留一个位置,给……给良王……”
“许长安”一手按住我,一手伸出垂帐从榻边案几上倒了一杯热水端进来,递到我嘴边:“陛下,臣还不想死呢,陛下这旨意一下,臣岂不是要给陛下陪葬。”
……我喝了口热水,三魂七魄成功落地归位。
冒充许长安的良王殿下搁下茶杯,四肢并用地扒住我:“别乱动,伤口再裂开,这大半夜的不便叫人。”
温软绵密的安神香气和苦涩的药味儿杂糅在一起,外头不知是个什么天气,既无风雨声也无星月光,一丝光亮不透的黑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我忽然浑身疲累地没力气说话,只能嗓子里蹦出一个沙哑的“嗯”。
他见我安静了,便放松怀抱,双手一下一下拨拉着我那糊了一脸的头发、擦拭我那即将流进眼睛里的汗珠。我见过重伤重病躺在床上的人,样子实在都不好看,自知狼狈,承蒙他不嫌弃我满身苦臭味。
他十分下得了口,毫无心理负担地朝我嘴角亲了亲,低声道:“都是我陪着你的,你却张口就叫别人,当我是死的吗?”
隔着两世生死,我一时心里千万般不是滋味。
躺了半天,才缓回来一口生气:“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也爱你。”
许久没有回声,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却忽然听到轻轻的“吧嗒”一声,像眼泪落到枕上。他抓起我的一只手,拉到自己怀里,细细摩挲我指上的石头戒指。
如此昏昏沉沉,睡睡醒醒,不知过了多久,真正能起身下地时见殿内已烧起了暖炉。
良王有时在,有时不在,不在的时候便是皇娘或无忧守着。奈何这俩一妇一孺,既不会照顾人,又不通政事。我问外面现在怎么样了、叛乱平定了没。皇娘把药喂进我鼻子里,道:“他们都说没事了,可谁知道呢,八成是哄着本宫呢,倘若真的太平,良王做什么又要南下?”
我大惊,问良王南下干什么、燕王有没有动静、北十三关可还安宁,无忧把梨子削得只剩下个核,迷茫地说:“燕王爷爷没来啊,良王叔也没走啊,北十三关是哪十三关?我只听良王叔说‘望京关’快守不住了,让糖糕和蜜饯姐姐给咱们收拾东西准备搬去西边儿……”
“什么!”我吓得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那熊玩意儿天天往我脸面前凑,怎么就能憋着一个字不透、装没事人似的?
恰此时熊玩意儿推门进来:“十四叔,怎么了?无忧你说什么了!”
无忧紧张地抱住皇娘胳膊:“我,我没说什么啊……”
皇娘红了眼睛:“皇儿,皇儿不若莫要再推什么削王裁军令了,别人已握在手里的东西,如何能甘愿松开啊……”
良王殿下板着脸将太后和太侄孙请了出去。
我惊讶笑道:“你现在说话这么管用了?”
他冷着脸往我背后塞了个软枕:“他们都觉得你快不行了,看我是个封王,赶着站边儿。”
方才被无忧和皇娘一席话搅得心惊胆战,但冲着他我就又慌乱不起来了,靠着软枕看他倒热水拧布巾一通忙活:“那京都这帮人肯定站你这边,他们向来和燕王不睦,对无忧的身份也不大能接受,再者那一老一少,老的太强硬,少的不经事……你能文能武,脾气又宽厚,虽然不姓郑,可比郑家那些强得多,最妥当不过了。”
他坐下来给我擦汗:“你哪里看出来我脾气宽厚了?”
我笑着抢他手里布巾:“唉,茂郎刀子嘴豆腐心,若不是宽厚仁善,怎么任劳任怨伺候我这半条残命呢?”
他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淡淡地递给我一杯热茶水。
我接过茶水搁在一旁,一把拽住他:“诶,等等。”
他绷着脸垂目看我,似乎赶着回隔壁去继续和诸位大人商讨国家大事,眼里明晃晃写着“你躺着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我厚着脸皮:“我保证心平气和、不忧不怒,你且告诉我些,别让我惦记着睡不好觉。”
他不大相信地皱了皱眉头。
我急中生智:“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看你昨天晚上偷亲我来着,你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亲你一下,你要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就……”
他脸一红:“太医说你现在不能行……”
“行行行什么!”我大惊,“哪个太医说的?他不知道朕后宫无人啊!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
他毫无愧色地微微偏头,认真跟朕讨价还价起来:“那我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就什么?”
第47章 尬撩
我果然想不出其他筹码,于是破罐子破摔道:“我就跟你行房。等我好了。”
他忽然笑了,微微弯起眼尾,施施然坐下来:“难不成我不答应,你以后就不跟我行房了?”
真真不曾料到良王殿下是这种人,我一个不留意一张老脸被他套路得通红。
他还一副“算了便宜你了”的样子,大方道:“也罢,你想知道什么?”
我不和他计较:“第一个问题,南北怎么都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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