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他站起身来,在近处捡了个纸杯,装模作样地离开了审判庭,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然而事情接下来的发展顺利得出乎意料,短暂的等待后,休息室门被缓缓从里面打开,然后,他看到了门后那张警惕的脸。
开门的人对他极为防备,但到底还是给他开了门,只要能进去,就能撬开缺口,有了缺口,自然就能找到破绽。
果不其然,从那开门的人慌乱的神情中可以得知,薛明堂赌对了。
但他并没有贸然动手,他不打算制造多余的杀戮,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知更鸟,所以他要判断清楚,这两个人谁才是知更鸟?
不加掩饰的防备和担忧,配合上拙劣的伪装,轻而易举就被他得出了结论。
他反手掏出一把藏在衣兜里的匕首,朝着端坐在沙发上的知更鸟扑了过去。按倒知更鸟的瞬间,他一手持刀禁锢住知更鸟的反抗,另外一只手从兜里翻出信封来确认身份,果不其然,这就是知更鸟。
他心下松了口劲儿的同时,突然生出些许不安来——这一切,是不是太过顺利了?顺利得叫人头皮发麻……
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紧了紧手里的匕首,心道:刀尖只要捅下去,这场游戏就结束了大半,这杀人也算是为了救人救己,知更鸟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可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真的能那么平静吗?他甚至没有感受到身下的身子有丝毫的挣扎或者紧绷……他就这样全然地放松,似乎压在身上的薛明堂和架在胸前的匕首,一样不值一提。
那一瞬间,薛明堂的第六感在他脑海里轰然作响——童谣世界第二个副本,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他拼了命才从第一个副本中搏杀出来,这么轻易就能完成第二个副本里的任务?或者说,第二个副本的轻而易举却让他生出了一种不安和惶恐,这种躁动促使他挥动手中的刀刃,想要尽快地终结这一切……
然而下一秒,薛明堂终于意识到了知更鸟的有恃无恐源自哪里——他发现自己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了。
像是被人牢牢地禁锢住了四肢,动一动都是奢侈。
身后,知更鸟的恋人扑了上来,举起休息室的铁质摆件,狠狠地朝着他的后脑勺砸了下来。铁器撞击上脆弱的后脑,发出了一声闷响,薛明堂应声倒下。
脑后传来尖锐的刺痛,伴随着视线的愈渐模糊,薛明堂心里竟然破天荒地生出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啊,终于来了,第二个副本的难度果然被他低估了啊……
电光石火之际,身后的人再度抬起摆件,在他后脑上狠狠地补了几下。
薛明堂这一生中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知更鸟若有若无,却透着心满意足的浅笑。
在意识彻底丧失之前,薛明堂心想:你在笑什么呢?
——真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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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给江离那一瞬间的决定定个性的话,大概可以算得上冲动杀人吧。
殷遇被麻雀扑倒在地的瞬间,江离的脑子轰地一声炸成了一片空白——殷遇会死吗?会被麻雀杀死吗?我会失去他吗?
少顷,可能会失去殷遇的恐惧感压倒了一切,并抢在理智之前驱动了紧绷的身体……
在进入副本这短短的几天里,江离经历过的死亡比很多人一生经历过的还要多。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恐惧——只有见识过死亡的人,才知道死亡有多残忍。
恐惧往往能够最大程度地诱发人类本能里的破坏欲,即便承受破坏的对象是与自己相同的人类。
三次重击之后,薛明堂整个人瘫软到了地上,四肢俱卸了力道,再不能对殷遇造成任何威胁,只剩下意识尚未完全消亡的躯干还在微微地颤动。
江离一鼓作气,拽着薛明堂背上的衣裳,将他从殷遇身上拽了下来,拖到一旁。这一系列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退开了几步,尽可能地远离薛明堂,然后整个人仿佛脱力一般,跪坐到了地上。
虽说在前一个副本里,他已经接触过足够多的死亡和尸体,但是薛明堂的的确确是第一个被他亲手杀掉的人。
殷遇翻身起来,蹲到薛明堂身边,伸手探了探呼吸。
“他死了吗?”江离死死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神情并未有所松动,连忙追问道。
“死了。”殷遇抬眼看了一眼江离,见他面色惨白,顿时心下不忍,他站起身来,走到江离身边将人按进了怀里:“别怕,没事了。”
江离将溅上了薛明堂鲜血的手举到眼前:“殷遇,我……我杀人了。”
“嘘,没关系的,”殷遇伸手握住眼前沾染了血色的修长指节,他好看的下颚线贴上了怀中战栗的身子,“我也杀过人,杀了很多很多的人才能走到这里和你相见。”
如果江离此刻没有被惊慌攥紧了心神,那他可能就会意识到,环抱着他的这个男人,与他暗恋数年的殷遇,似乎有着很大的区别……
他的姿态游刃有余,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优雅,抱住江离的姿势轻松自在,脸上甚至还带着清浅的笑意……明明是这样的绝境,却一点儿都没有末路相拥的急切。
但以江离此刻的状态,他显然是意识不到这一切。他甚至连控制住身体不再战栗都很艰难,从生死一线的紧绷感中解脱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处在泄气加脱力的状态中,四肢发软,精神萎靡,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