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明台入火坑,基本上也就等于,将明楼推到火坑边缘。

或者说,即使发生这种局面,对毒蜂来说,也是可接受的。就算是军统上海站因此要再度被摧毁重建,跟死间计划所能带来的利益比,仍是绝对划算的。

他们走过一个路口,右行,穿过两条街,在三岔路口择左边那条路,走下去。

整个上海市政交通的地图都印在脑海里,精密的头脑可以演算出到达目的地所需要的路径。

在这方偌大的地图中,个体的人是渺小的。但人是拥有意志的生物,如果愿意,一直走下去,便能将这片天地一一行遍。

一路行来,房屋林立,灯火流离,脆弱的繁荣。

一户院墙外,探出一枝红杏来。古诗有云: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眼下还没到春色满园的时候,杏花已经先开了。风吹过,显出飘摇之态,花瓣似要被吹落下来。

明楼说:“不知道它撑不撑得过这场风雨。”

明诚眼中波光一闪,说道:“纵被东风吹伏雪,绝胜南陌碾成尘。春寒料峭,万物蛰伏,它能够翻过这堵高墙,在枝头绽过,争过这一场春华,不管后事如何,都已经是一种胜利。”

明楼一笑,说:“的确,无论早晚,红颜总要褪去,就像四季必然更替,太强求于一时、一地,只是徒增负担。”

明诚轻轻将话题别开:“一位朋友跟我说过: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满月、冬会初雪,便是他想过的生活。”

明楼叹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若能有闲暇时光,这等日子自然是神仙生活。”

明诚声音轻和:“有人将这首诗后一句改动了两个字,变成这样:有无闲事挂心头,都是人间好时节。闲暇时光目前虽然没有,但终有一日会有。神仙生活尽管看似遥远,却也不是不可能成为日常。”

明楼略一颔首:“当屋子里盘结的蛛网被清扫干净。”

“届时,这样的行路,可能发生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纤长的手落下来,轻轻滑入明楼掌中。

手指的肤触是无声的温存,真实而贴切。

毒蜂所做的选择,不是明诚愿意接受的选择。

既然不愿意接受,他就会去改变它。

但不是改变整体,而是改变局部。因为,那确实是个会给两国正面战场带来大收益的计划。

明诚有中统的身份,他要借此李代桃僵,另造死间。

如果雨注定要下,那么,就加以遮挡。直到雨停下来的时候。

死间计划的本质,就是以一定数量和一定份量的牺牲,让日方相信假造的兵力部署情报。

这个情报来自于军统或者中统,对日方来说,没有本质区别,都会被归于重庆方面。

军统可以做牺牲的棋子,中统同样可以。

伪造适量的密电信函,制造一些蛛丝马迹,引人入局,以明诚的能力,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只是过程繁琐一点而已。

军统a区小组不用再牺牲,落难的将变成中统。

一切了然之后,有那么短短的一刻,明楼希望自己的思维能慢一点、迟钝一点。

明诚希望为他分忧,也有能够保障的手段,所以,便真就去做了。不管那有多么困难。

客观来说,明诚去做这件事,确然比明台来得稳妥。明诚有更强的能力,以及,跟自己没那么近的亲疏。尤其是在这样的“陷害”之后,他会更容易脱身。

他相信明诚不会刻意求死,应是有后手布置。明诚既然说过“这样的行路可能发生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便是暗示了相伴相偕之意。

不过,计划归计划,这样一个险而又险的杀局,不走到终点,谁也无法保证最后是生是死。

而自己,不仅不能出手相扶,还得明确地站在对立面上。

在那之前,大年夜的晚上,他们亦谈论过这样的可能。

“若是你遇到危险,哪怕能救你,我也未必会救。说不定还得装作视而不见,尽量撇清关系,甚至,参与到加害中去也不无可能。”

“如果那样能保护您的话,请您那样做。”

明楼深深吸了口气,从仿佛恒久的窒息中回复过来。

他看向摆在自己面前的信函,开口说道:“这字迹的确像是出自我手。不过,藤田先生要是愿意调查一下的话,不难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完美地写出我的笔迹。”

第55章 既然所有的暗线都已铺下,能做的,也就是不辜负这样的布置

没有误会,也没有疑惑。

看到初期的剧情,明楼就推出了之后的剧本。

“你太累了。”明诚曾经这样对他说。

而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如今正在一一地践行。

这是他长久以来所习惯的姿势,殚心竭力,去保护身边的人。

不辞冰雪,无畏严霜。

像一支燃烧的烛,要以幽明的烛光映照荆途的黑暗。

但烛会有燃尽的一天,亦有可能会被大风吹熄。

就像那个雨夜里,遮挡他头顶落雨的行止。走到后来,他湿了半截衣袖。

总要牺牲些什么的。入了汪曼春之手,侮辱和损害在所难免。可即便是死亡,也可以甘心。

剧本已经遍阅,还能做出什么选择?

既然所有的暗线都已铺下,能做的,也就是不辜负这样的布置。

汪曼春趾高气昂地将明诚羁押起来。

因为,根据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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