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遭是微弱却充满希冀的光。
头顶上,是不语不动、默默将天际撑起的鬼王。
巫咸浑身终于微微颤抖起来。
过一会儿,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大变:“你......你同我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拖延时间......”
“是呀。”赵云澜眨了眨眼,“你看出来啦。”
巫咸一张俊秀的小脸气得几乎变形:“你宁愿自己死,也要将我拖死在这里吗?”
“你这种反人类反社会的极端分子......”赵云澜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乖乖留在里面吧,别想着出去啦。”
“你说得容易!你的小鬼王现在一动也不能动,靠这破纸符又能困住我多久?”巫咸气得笑出了声,“别忘了!你神格已失,于轮回中盘桓万余年,所剩神力可曾过十之一二?你凭什么留我?”
赵云澜看了他一眼,忽而纵声大笑。
他随手掷了空酒囊,站起身来。
山脚下忽然起了风,已半干涸的大江忽而重新翻涌。
巫涂一直默不作声在旁边看着,此刻无意中往江中瞟了一眼。
这一望之下,险些惊呼出声!
不知何时,江中竟漂来了密密麻麻的白骨。
那白骨似仍有识,并不是无主无知,此刻堆叠在一处,互相推搡、依靠,最后挨挨挤挤,一点一点,竟从浑浊的江水之中,颤巍巍站立了起来。
上百双空洞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牢笼中的巫咸。
于山巅上紧握斩魂刀,正勉力支撑的鬼王似有所觉,低头向岸边望来。
这是他今日第一次低头。
“这就是你一直在等的东西?”巫咸打了个寒颤,却仍不肯示弱,冷笑一声,道:“怎么,以为区区几个破骷髅,便能吓到我么?”
赵云澜不以为忤,向前踱了几步,忽而回过头来,低声道:“巫咸,你觉得,神祇是什么?”
巫咸大声道:“为神者,天生天养!他们生下来就是神,生杀予夺,凌驾于所有生灵之上。”
他说完冷笑一声,“你不也曾是其中之一么?”
“你说得一点也不错。”赵云澜低声笑道,“我亦想过,盘古、伏羲、女娲、神农,连同当年的我,都是天生神祇,那是天地刚刚建立规则的时代,所以我们生下来就是神,天生就能左右许多事、改变许多事,能够将这个世界,构建成我们想要看到的样子。”
他说到此处笑了一笑:“而洪荒之后,再也没有新神现世,因为大封已建立、轮回已开始,天地规则已经成型,不再需要天神了。”
“但规则总要有人维护。”
“巫咸,我入了轮回之后,才明白今日人们所需要的,是什么样的神明。”
他说着,指向不远处那森森的白骨,含笑道:“你看,这都是我。”
他说话间,一具白骨缓步向前,行走之时,身上衣物血肉也正逐渐成型,变做一个身披金甲、威风八面的将士。
这白骨化成的将士在青衣人面前站定,低声道:“吾为汉将,三十右许,杀敌力竭而亡。”
赵云澜笑道:“能予我什么?”
将士道:“唯一身悍勇也矣。”
赵云澜道:“好,拿来。”
一道白光自将士身遭浮起,微微跳动两下,径直没入了青衣人摊开的掌心之中。
然后他退回白骨群中,又显出了骷髅的本相。
赵云澜走向下一具骨骼。
骨骼化出清瘦书生的原型来。
“吾为浔州守将,为保一方平安,受枭首之刑,以身殉城。”
“能予我什么?”
“当是一片全节之意。”
“好,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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