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都没说一句话。
李寅启双手握在方向盘上,食指依然习惯性地打着点,瞥了眼埋头坐在副驾座上的游霄,又瞥了眼游霄眉骨上那块显眼的胶布,他最终还是猛地一打方向,把车停在了路边。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对不起。”
“我要听你说对不起干什么?”李寅启感觉这对话氛围好像又一下回到了他俩好上之前,立马调整了语气,“游霄,自打咱俩走到一起,我就一直没再问过你以前的事,因为我觉得那些不重要,跟我们将来的日子比,一点也不重要。可是现在我真的想问一问,你到底欠了他们母子俩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
“虽然雪丽姐不是我亲妈,但她一个人苦了那么多年把我养大,我理应报答她。”
“你把她当妈,但她只把你当做他儿子的替代品。”
这句话,挑开了游霄心底一块深藏的疤。
看着游霄眼中的悲怆,李寅启也觉着自己这话说重了,连忙把人一把揽进怀里。
游霄双手紧紧地环着李寅启的腰,把头埋在他肩窝里,沉默良久,才终于轻轻地开启了双唇。
那段记忆在他心里埋了二十年,真的说出口时,他又好像变回了记忆中那小小的样子。
游霄记事比较晚,所以他对自己的生父母没存下丁点印象。
打从有记忆以来,他就是大人们眼中厌恶的小皮球,这家待几天,那家住几晚,可即便有人收留,也大多没什么好脸色。
记忆中,他有个姑姑算是待他不错,收留了他半年多,性子也很温和。
只是那位姑姑自己身子弱,生来便是半条命,说待他不错,也不过是没什么功夫搭理他。
可有病耗着,身边带着个孩子总是不方便,于是有一天早晨起来,姑姑把他叫到身边,给他从上到下换了身新衣服,便把他托给一个熟人带上火车。
游霄说他第一次走进曹家渡的弄堂,只觉得那蜿蜒的巷子看似没有尽头。
那人带着他停在一扇木门前,还没敲,门就自己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时髦亮眼的女人。
那便是年轻时的雪丽姐,她如此打扮,当然不是为了迎接她素未谋面的外甥,事实上,她根本忘了今天游霄会过来,而她赶着出门,是为了件更重要的事。
简单交代了情况,两个大人都有事要忙,雪丽姐虽不情愿,但还是把游霄收留了下来。
但她的收留,只是把人领回家,吩咐了一句“老实呆着”便把门锁上,又去忙起了她的大事。
一个六岁的孩子,抱着自己的行李和恐惧,坐在那漆黑狭窄的楼梯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等就是一整天。
游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自己是被雪丽姐踢醒的。
那个浑身散发着酒气的女人先是被吓了一跳,接着猛然想起了家里为什么会凭空多出来孩子。
可当她把游霄从钻井洞一样的楼梯间里拎出来,开口第一句便是一声骂:“我自己的孩子不让我见,偏偏把你这个小杂种送来,是不是嫌我还不够晦气。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我打死你。”
游霄被骂得抽着气蹲在墙角,身子抖得厉害,却再不敢出声。
只得惊恐地看着雪丽姐随手抄起酒瓶,从桌上喝到床上,又喝光了一整瓶。
床上的女人渐渐模糊了意识,游霄却依然不敢动作,即便又饿又冷,他也只是那么提着一颗心呆呆地看着,然后,他看到那女人半睁开眼,痴痴地望着他,含糊地喊了一声:“铭铭,到妈妈这儿来。”
游霄就这样,躺在雪丽姐怀里度过了他在曹家渡的第一个夜晚。
其实游霄从来就知道,雪丽姐要的不是他。
可儿时的无助和对温暖的渴望,让他别无选择的变成了陆铭的替代品。
他在雪丽姐的微笑和关爱中,不停地催眠自己,因为如果他不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那么,哪怕是那些微薄的幸福,也仿佛永远不会降临。
李寅启被游霄搂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游霄在害怕,怕再次回到二十年前,回到那个没有人会回答的楼梯间。
我懂了,我都懂了。
你是因为怕仅有的都失去,才会放弃争取。
所以你现在抱着我,到底是花了多么大的勇气。
李寅启拧着眉头,吻在游霄的头发上,然后用哄婴儿入睡的轻柔声音说出他的坚定。
“游霄,在我这里,你就是你,就算所有人都希望你是别人,我还是希望你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波将平一波又起
游霄睁开眼的时候,李寅启依然保持着将他拥在怀中的姿势。
他们昨晚回到家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这么紧紧相拥着,睡了一夜。
曾经那个温暖的源泉,怀里搂着他,心里记挂的却是自己的孩子,可眼前这一个,无论醒着睡着想的都是他。
想到这,游霄心中一阵暖,伸长脖子凑上去,照着李寅启的嘴迅速地亲了一口。
见李寅启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他又连忙慌乱地闭上了眼睛。
“你当偷着亲完然后装睡就不用付钱吗?”李寅启眼中眯着坏坏的笑意,手上一用劲,就拉着游霄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他身上。
游霄自然知道这付钱的含义,而且以李大总裁的商业头脑,一句话的功夫说不定已经把利息和精神损失费都连带着算出来了。
所以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