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又同司徒三商量了不少事,方让司徒三回去了。
待司徒三离开,张彪又吩咐人唤了彭离来商议,“我想烦阿弟一件事。”
彭离心已尽知,温声道,“姐夫尽管吩咐,只要小弟能做的,都不会推辞。”
“我想请阿弟回去,代我将这件事同岳父大人说一声。”张彪抚摸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目光疲惫,“阿弟也看到了,这世道,不是人吃我,就是我吃人哪。我还年轻,还有你姐姐和你外甥,不能这么白挨一刀。”
彭离并无二话,“好!我今晚就回去。”
原本,张彪想着依彭离读书人的性子,说不得要劝他几句以和为贵,不想彭离这样干脆豪气。张彪大悦,又道,“不必这样急,天色已晚,阿弟明日再回也是一样的。”
彭离脸上没有半分喜色,语气平和,“姐夫没听过一句话么,趁热打铁,我现在回去,父亲才能明白事态紧急。就是姐夫,既然伤了,还是在床上躺一躺的好。三十六计中,苦肉计便是其一。”
张彪立刻明白彭离的意思,他只管装出病重的模样来,不仅便于彭离在岳父面前添油加醋,更利于麻痹敌人。张彪笑,“还是你们读书人心眼多,我就不送阿弟了。”唤了心腹人送彭离回家。
张彪一幅垂垂要死的样子,不出门,还将大夫扣在府里,知道他底细的不过四五人而已。
彭离做事还是很有效率的,当晚彭爷不顾路远天黑就坐着轿子来瞧了张彪一回。彭氏哭天抹泪儿,张彪半死不活,彭爷跺脚叹道,“竟有人敢对我的女婿下手!简直不将漕帮放在眼里!你好生想想得罪过什么人,怎么招来这等杀手!”
彭离温声道,“姐夫干这一行,别的没有,仇家有的是。他都躺下了,要怎么查?不如父亲代姐夫料理了此事。”
彭爷怒斥,“无知小儿!你懂什么!你姐夫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手下几百弟兄,心腹属下无数。我虽担心于他,却不能插手他地盘之事!这是规矩!”
彭离被骂了出去,张彪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开口相求,“不敢……不敢……让岳父为小婿操心,只是……待……待查出害我的那等贼人……还请,请,岳父为小婿主持公道。”
彭爷有一把漂亮的胡子,他拈须颌道,“这是自然!你好生养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哼!这人竟敢对我彭某人的女婿下手,也忒不将我彭某人放在眼里了!”
张彪卧床,便是彭氏抹着眼泪送父亲出门。
彭爷看彭氏肿若烂桃的双眼,叹道,“女婿受了这样的重伤,你要好生服侍他。家里的事,你做主。外头的事,你不懂,还是要多问女婿。”
彭氏低声应了。
彭爷瞅一眼彭离,“你姐夫伤着,你虽是个四六不懂的,留下来给你姐姐、姐夫跑个腿,出膀子力气,也是份内之责。”
彭离没说话,彭爷又道,“少念那些之乎者也,我看你也没念出什么出息!”
彭离送他到大门口,目送彭爷上了车轿,彭离方转身回去。
张彪在家装死不露面,因小舅子识趣又懂事,许多事,他都是交待给小舅子和司徒三。不过短短月余,彭离显然已是张彪的心腹人。
小牛子私下对司徒三道,“彭离认出了我。”
司徒三微惊,“你们以前见过。”
“见过,并不多的几回。他看我的眼神,他认出了我。”小牛子自来心细,对彭离颇是忌惮,道,“不过,他没揭破,也从没跟我私下说过话。三哥,你小心些,我看他不简单。”
不简单?
何止是不简单?
彭离曾对司徒三说过,“赵黑皮在金陵城立足多年,不说树大根深,论家底总比你们强。他大舅子是府衙的总班头,走的是傅同知的关系。漕帮家大业大,依旧是草民一帮。除去赵黑皮,衙门就要先打点好。如果我是姐夫,我会忍下这口气,讨回面子,适可而止吧。不要说刺杀之事是不是赵黑皮做的,哪怕真是如此,也要忍下。他有发难的理由,现在却不是发难的时机。”
“他不听你我之劝,终有一日后悔莫及。司徒,你是他心腹人,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逃离金陵城的准备。”
司徒三的心情不能用吃惊来形容,用震憾比较贴切,司徒三双目圆睁,道,“彪哥毕竟是彭爷的女婿。”
彭离自肺叶里吐出一口轻浅悠长的气息,他望向院中挂着串串青果的葡萄架,眼神宁和中透出一丝悲凉,“司徒,家父儿女三十来人。若是你真心疼爱哪个女儿,会将她嫁给一个四十几岁,一把年纪,打打杀杀的男人吗?”
“我,我再去劝劝彪哥。”
“姐夫不会听的。”彭离淡淡道,“当局者迷,何况……疏不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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