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昊没想到,他出去一趟回来,家里亲人都大变样了,他出走前,小舟子还在学堂,家里岁不像以前富裕,略显拮据,但很美满。
九叔和九阿姆都是很好的人,不管是自己家还是别家的孩子,都很耐心温柔,他真的没想到,才两年时间,就已经物是人非。
就算是大人,要做到叶君书这样的程度,恐怕也很艰难。
可是即使很艰难,叶君书的脸上也没有一丝阴郁,没有被生活压垮的消沉,而是像颗破土发芽的小树苗,欣欣向荣,充满生命力。
恐怕也是因为此,村里人才会尽自家所能,能帮的就帮点儿吧,并不单单因为同情心。
就像村长对村里人说的,舟小子能在遭遇困境时仍积极乐观,迎难而上,将来肯定会有出息,而更难能可贵的,是舟小子重情重义,哪怕身无分文,也不会想着卖弟弟过活,而是努力将弟弟们养活,有一口吃的,都先给弟弟吃。
这样的人,一旦有了机会,成就绝对是巨大的。
自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们村里人这个时候伸一把手,将来说不定可以靠着这份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村长的想法很理智很现实,但这却是无可厚非,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在家里人时刻填不饱着肚子的情况下,谁舍得分出一口粮给别人?哪怕因着一份同宗或同村的情意,也只能救济一次,不可能经常给,谁家的粮食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乡亲们可能不会懂,也想不到那么深远,但是他们看得到啊,舟小子自考上童生后,就在乡亲们心里印上了村里最有出息之人了,没听私塾里的先生也说过吗?舟小子读书很有天分,将来能科举!
先生可不会说谎!
所以他们愿意从家里分出一口粮出来。
这不,舟小子愿意开课教孩子们念书习字了!
在乡亲们看来,舟小子愿意将自己所学教给自家孩子,就是他们付出善意的回报!
至于要粮食之类的做学费?这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也没规定要很多,都是量力而为。
没有看到叶君昊表露出同情和怜悯的神色,叶君书的心情反而好些,他道,“我不过是尽我所能罢了。”说完,他淡淡揭过这一页,转而问起少年的情况,“耗子哥,这两年在外头,你怎么样了?”
叶君昊虽然有点莽撞,但敢拼敢闯,胆子也大,脑袋还算机灵,叶君书对他这个玩伴挺看好的。
“唉,别提了。”叶君昊苦着脸摆摆手,“好不容易从南蛮带货回来大夏,以为能大赚一笔,没想到经过临江边道时,还是被劫了!还好哥哥我机灵,不然说不定连命也没了。”
临江边道是由南往北的一条交通要塞,取名临江,但并不是因为那里临近江河或是有叫临江的江河,事实上,那里是一条绵延千里的山体,数座大山连绵,易守难攻,常年土匪盘踞,专找过路商人下手。且北方这一头的出口就在叶君书所在丰城县的隔壁县城,临丰县。
叶君书很好奇为什么朝廷没有下大力度肃清这条路上的匪徒,但转念一想,一来地势易守难攻,朝廷没精力拨时间肃清,二来恐怕是官匪勾结吧,叶君书受现代信息轰炸过,曾经有段中二期还疯狂迷恋权谋啊武侠啊之类的,还特地研究过,自认看得比古人清。
从叶君昊的信息中叶君书还了解到,那些土匪都很有分寸,专挑没背景或背景一般不足为惧的跑商来劫,一般只要不反抗任由货物银钱被收割走,土匪是不伤人的,但若是有人反抗,那就你死我活了。
而长年累月下来,那群山匪不说杀人如麻,也是沾了不少人命。
所以才说跑商危险,因为长途跋涉,途中经常需要经过一些荒郊野岭人烟稀少的地方或是民风彪悍的山村,这些地方是最容易被埋伏抢货的,哪怕走水道,也有遇到水盗的风险。
忽然,叶君昊神神秘秘的朝四周看了看,然后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往叶君书手里一塞,得意道,“还好哥哥我聪明,没把赚的钱全部换成货物,往裤裆衣物里缝了几张银票,才没被搜到,这个是分给你的,赶紧放好。”
“我?”叶君书愣了愣,感受到手里沉甸甸的质感,他脸色难看推回去,“这是你拿命换来的,我不能要!”他无功无禄的,哪能分冒险换来的钱?
“别!这是你该得的。”叶君昊让他赶紧放好,一脸愧疚道,“小舟子,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家会出这么大的事,我走之前,我跟九叔借钱了,我骗九叔说我阿父的腿又开始疼得受不了,可是没钱请大夫开药,所以向九叔借了二两银子……”
他偷溜之前,九叔姆还没怀双胞胎呢!谁知道好不容易回来了,才知道九叔和九叔姆都没了!
叶君昊偷偷红了眼眶。
当他从阿姆口里知道这个消息,遗憾内疚的情绪让他消沉了一整晚,只觉得无言面对叶君书几兄弟,他借走的二两银子,说不定就是九阿姆的救命钱……
叶君书怀疑的看向叶君昊,似乎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是吗?”不会是为了让他接受才这么说的吧?他们家那时虽然还拿得出二两银子,但阿父阿姆没跟他说过这事,他无从判定事情真假。
“九叔没跟你说?”叶君昊脱口问道,看叶君书一脸狐疑,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头,好气道:“我还用得着说这谎吗?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借了九叔的钱,我家有钱给我做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