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是直接搭在雪地上的,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毛皮毯子,走在上面感觉轻飘飘的,赫卡特跟着温蒂在矮桌边坐下,拿起了桌上倒好了的蜂蜜酒。
“请随意。”温蒂从桌子另一端抽过一张地形图在桌面上展开,“先遣骑兵队离我们很近。前几天还有很多小冲突,这两天却忽然安分了许多,连侦察兵都没派过来一个。”
赫卡特没有风刃军团的实际指挥权,更没有指挥方面的能力,但温蒂还是如实向她汇报了现在的状况。她大概是整个军团中对赫卡特的态度最为自然的一个,这一点让赫卡特很乐意听从她的命令,并为她提供力所能及的协助。
她低下头敲了敲腰间的传音海螺:“塞勒涅?”
“我知道了。”听见海螺中传出君主的声音,军帐中的几个士兵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才反应过来女王并未亲临,“现在还不知道先遣骑兵的指挥官是谁——”
“伯克。”赫卡特说道,“纳格兰皇家先遣骑兵的指挥官是伯克,这是五年前侯赛因亲自宣布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在赫卡特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说错话的时候,海螺中传来塞勒涅的击掌声:“谢谢你,赫卡特。恭喜风刃军团的各位,雷蒙德恰好很了解这个人的作战风格。温蒂!前几次的冲突只是伯克的试探,这会儿他应该正在筹备着全力进攻,别放松警惕,他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另外,有一件事我没有在信中嘱咐你,我觉得这样直接告诉你会比较妥当。请不要把赫卡特当成一个普通士兵,也不用顾虑她的身份,把她当成近卫军团的精锐小队。”
“谨遵您的命令。”温蒂朝着被赫卡特放在桌面上的海螺微微鞠躬,“我在指挥时会考虑到的。”
按理说,赫卡特并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没有人系统地教过她如何去战斗,她在约达城中也不会有练习的机会,但真正到了战场上,她就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自然地知道该如何去应对,知道每一个打败敌人和让自己活下去的诀窍,就好像她已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许多年了。
锋利的新月刃和薄却坚韧的白银铠甲,当真正开始作战的时候,赫卡特才了解到前者的劣势,以及后者给她带来的庇护多么重要。
以新月刃的锋利和灵活,足以应付绝大部分的近身战斗,但赫卡特和风刃军团所面对的是手持长?枪身披重铠的精锐骑兵,在没有障碍物的平原之上,这就是步兵的克星了。
积雪多少阻碍了骑兵的脚步,可是诺德最南端的积雪厚度还不至于让纳格兰的高大战马寸步难行,重骑兵方阵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还时不时有身着皮甲的轻骑兵从侧翼结队跑出,阻拦试图突破阵型的诺德战士们。
赫卡特的第一反应是撤退。
她虽然厌恶这个懦弱的想法,但脑海中的声音还是在一遍遍询问——这要怎样才能赢?面对这样的实力差距,难道要冲上去送死吗?
她下意识地去寻觅此刻唯一有指挥权的人,很容易就看见了站在一个隆起雪堆上的温蒂,感觉到赫卡特的视线,温蒂朝她点了点头,用口型无声地说道:“请你去干掉那几个神官。”
赫卡特在原地僵了一下,差点摔倒在雪地上,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冷静地审视着面前的骑兵方阵。
整齐划一的动作——仿佛他们是制作精良的木偶,而身后正站着一个技艺精湛的操偶人。这个比喻其实很正确,现在的纳格兰骑兵就是几位神官手中的木偶,时刻保持着最高昂的斗志和最整齐的阵型。
这个战术在短时间内制造出了一台巨大的战争机器,如果人数足够多、装备足够精良,几乎可以碾压这片大陆上的任何部队,然而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神术的效果无法长久保持,在神术散去之后,精神被?操纵的士兵们会陷入短时间的昏沉,完美的阵型瞬间溃散,而在对手看来,对手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的这段时间,就是他们翻盘的机会了。
对于现在的风刃军团来说,情势就是如此。杀掉神官,是人为制造神术中断的最好方法。
有能力操纵士兵并组织阵型的神官,纳格兰境内找不出几个,又隶属于光明教会的管理,无法轻易被皇帝侯赛因所调动,所以眼前的先遣骑兵部队,应该是用许多神官联合起来支撑起了这个消耗巨大的神术。
在嘈杂刺耳的武器碰撞声中,赫卡特听见了低低的吟唱。她握紧手中的新月刃,活动了一下手腕,在脚下的地面上用力一踩,跳进了几乎密不透风的骑兵阵型中。
单凭新月刃,她有自信战胜任何一个与她单打独斗的重甲骑兵,骑兵阵则要另当别论了,但她还是可以灵活地穿行在骑兵之间,顺着长?枪攻击的死角,来到了被层层保护的某个神官身后。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神官仍旧紧握权杖吟唱着咒文,身上散发出信仰之力的微光,神术让先遣骑兵成了纳格兰征服大陆的强大利刃,却无法让他脱离险境。
新月刃斩下了神官的头颅,赫卡特没有半刻停留,立即去寻找下一个支撑神术的神官。
刀柄上浸满了血液,赫卡特小心地捏着刀背,在雪中擦了擦刀柄。杀掉了三个神官之后,骑兵阵队彻底溃散,纳格兰的骑兵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匆忙地撤退了。
他们也许以为缺少骑兵的诺德王国在纳格兰的铁蹄下不值一提,风刃军团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