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一直紧张盯着贾赦的嘴,等着他的评价。

贾赦也是大概扫了几眼,就拿着朱砂笔在一些比如“十恶不赦”、“丧心病狂”等之类的词儿上圈画出来。

“这些都是你主观的臆断评价,不要代入文章描述里。”

柳湘莲忙分辩道:“可是岑来德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是有目共睹的事儿,他——”

“他的作为是好是坏,你把事实写清楚了,世人自有评判。且不管你的评判是对是错,切勿把一己的想法灌输在文章里,以后尽量不要用这种表达个人感情的用词。”贾赦口气严厉地对他道。

柳湘莲低垂着眉毛,点了点头,但表情里还是有点疑惑不服气。

贾赦眯起眼睛:“切忌养成随意用己意评断他人的习惯,人非圣贤孰,都难免会犯错。这样做的目的,便可以避免著者在情感上误判时,还可保证新闻的公正客观。岑来德便再十恶不赦,也不需要由你的嘴说出口,你只需要阐述事实,讲明案件情况,凶手实实在在都做了些什么即可。”

柳湘莲顿然打个激灵,醒悟过来。他以前爱看《邻家秘闻》,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他起初跟着方正路要做新闻的初心,也是秉承着要公正公义去的。而今就因为对于岑来德所作所为太气愤,就不去遵守做新闻的规矩,实该受骂挨教训。

柳湘莲打自己一巴掌,忙跟贾赦赔错,表示自己一定会谨记,以后多加注意。

贾赦面色转为平和,微微笑了下,然后指着文章上的多数段落都写得都非常好,告知柳湘莲只需要把这个最大的毛病改了便好。

柳湘莲笑嘻嘻应承,忙表示态度,然后便拿着自己的文章下去,重新修改。

方正路看眼自己所写的文章,问贾赦的意思。

“直接印刷便可,倒辛苦你了。”贾赦道。

方正路忙道不敢,他的命都是赦老爷救的,这点活计算什么,该感恩的是他才对。

贾赦离开邻家轩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邻家轩大堂内还有许多秉烛夜读的考生。今春的科举快接近尾声了,剩最后一步关键的殿试。所以当下这些考生都卯足了劲儿,准备在面圣的时候一展文采。几乎个个都盼着自己能如当年宋奚那般文采出众,力压众人。

因为宋奚是主考,考生们听说宋大人时常光顾邻家轩,便都来蹭喜气。就好像在这里学习,他们个个都可拿状元及第一般。

贾赦的马车从从邻家轩前头驶过的时候,看着屋子里灯火通明,考生们埋首苦读,贾赦便也被这样的治学氛围感染了。想起最近因为办案,再有因三公主的事儿骚扰,他竟有一段日子没有好好看书了。

贾赦回了荣府,用饭后,便想好好歇着,瞧瞧书,却未逃过贾母的召唤。跑去又安慰贾母一通,回来又见了贾琏。

贾琏明日就要去内务省正式当值了,特来聆听教诲。

“话不用多说,你听了便好,听不进说多少次也没用。回去早些歇息,养足精神。”

贾赦嘱咐两句,就打发了贾琏,这才得闲卧在榻上,悠闲地翻书看。看得累了,便直接合眼睡了,倒睡得好,一觉到天亮。

晨起更衣时,便有方正路打发来的人递信。

“昨晚在秘闻轩收到的,房掌柜连夜看了后,便觉得这事儿不可耽搁,就送了过来。”猪毛边把信送到贾赦手上,边解释道。

信封是空的,什么都没写。一般举报信都如此,贾赦也不觉得如何,直接取出信纸,一手甩开,先懒懒地扫了眼内容,转而用两手拿着仔细看了看。

猪毛见老爷面色有变,忙问是不是什么大事。

贾赦嗤笑:“这个贾雨村,无聊。”

豫州赈灾贪污一案,受牵连入狱的人只有左志秋。贾雨村因为没有参与当年的事儿,遂只是被撤了官职,恢复他以前的状态,沦为平头百姓。

贾赦这段日子也没工夫管他一个被贬黜的小人物如何。没想到贾雨村却不安分,非要拉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竟在秘闻轩举报自己贪污。至于内容,大概跟当初梁乐云参他的情况差不多,无非是说他诓人孤本,借机以公谋私,假仁假义。

虽然信上的笔迹难看,乍看之下不像是出贾雨村之手,但就凭信内容里的一些习惯性用词,还有描述问题的角度,贾赦便可立刻判断出处来自贾雨村。

贾雨村的字本来漂亮得很,想来这信上的字是他为了掩藏身份,出自左手。

猪毛:“老爷,要不要小的派人收拾他一顿?”

“行得正坐得端,理他干作甚。你要真带人教训他,就有真把柄了。”

贾赦没心情去关注一只秋后的蚂蚱如何蹦跶,把信丢给猪毛,便大迈步出门上朝去了。

大朝之后,皇帝特意留下了贾赦。倒也有乌丞相和几位大学士要继续和皇帝商议国事。贾赦便在一旁边听边候。

皇帝也着急,草草把这些国之重臣打发了,就召来司天监,问了贾赦的八字。

贾赦报了之后,便随着兴致高昂的皇帝去御花园。贾赦便顺便把他收到江洪榧谋杀王子腾和前大理寺卿的告密信说了。

“哦,这是什么人提供的消息?知道的这样具体?”皇帝感兴趣问。

贾赦摇头,“为得到更多消息,秘闻轩只接匿名举报,并不会追究报信者的身份。”

“有利有弊,不过若非如此,只怕那人也不会将此事告知,”皇帝点了点头,还算是认同这种匿名报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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