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荣试图拿好话缓解他的怒气,他与人接洽通常寸步不让,对王继恩多有例外,这师弟模样脾气都偏女儿态,故而商荣在潜意识里常把他当做女孩子容忍。
殊不知他这份好意都被王继恩当做贬讽,他一直对这个骄傲自矜又才智兼备的师兄满怀嫉妒,湿地里的苔藓看笑傲春风的鲜花已是难堪,况且这株鲜花还用茂盛的枝叶遮住了他所向往的阳光。
他心中突觉刺痛,好似一把利刀割着心脏,刷然开裂,成为一道不能修补的创痕,一阵百感杂糅,竟生出摩天怨气,不自禁地对商荣起了恨心。
“商师兄,我们来比试一下武功吧。”
他撩起衣摆塞入腰带,自顾自摆出邀战的姿态。
商荣不排斥与师兄弟们切磋,可王继恩一副寻衅的架势,拳脚一到恐怕更伤和气。
“王师弟,今天不大合适,我看还是改日……”
王继恩沉然质问,音色如同臌胀的风帆,盛满怒意:“你看不起我吗?觉得我没资格和你交手?”
“我没那个意思。”
“那就接我这招!”
王继恩扭身发力,飞起一掌击向商荣天灵,振气破空,地面碎石波分浪开地飞向左右,商荣奋起接下这一掌,衣袖似花瓣绽放,脚边砂砾都被卷荡一空。
王继恩底子薄,资质也不见得优秀,然而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十年苦修,武学根基颇为牢固,身手已不屈人下,倾力相拼,数十招内竟能与商荣持平。
商荣自然是打了让手,不像他招招凶狠,到后来隐然现出搏命的趋势,显是借比武宣泄怨怒。
再打下去非得见血,商荣不愿伤人,动起真章,以求尽快结束拼斗。
一缕暗云飞过,万物遁形,王继恩忽如白鹤腾起,双掌如刀,猛刺商荣肩窝。
商荣不慌不忙,拂手如拈花,一招大开大合的“叶落归根掌”将对手攻势尽数化去。
王继恩招数已老,然杀心更炽,两手强行交扣成锤,再次击打商荣顶阳骨。
商荣方才那招已将真气激发到顶点,有如崩流怒涛,沛莫能敌,王继恩身子刚一挨拢,整个人都被罡气弹飞,昏头昏脑落下深渊。
身似蜉蝣,风割浪卷,浑身撕裂般疼痛,陨身糜骨的一刻就在瞬息间。
忽然,一股柔和的劲道托住了他,压迫耳膜的风啸顿时转缓,商荣用内力抵消掉大部分足以令他受伤的冲力,抱住他落到平整的岩石上。
云翳如鸟羽凋零,露出皎洁月华。
“放开我!”
王继恩挣出商荣臂弯,还想趁势扇他耳光,被他仰头避过。
“王师弟,你发脾气我能理解,但这么没分寸地闹腾就太过分了。”
商荣出指点住他的气舍穴,以免他再做出过激举动。
王继恩恨满胸臆,泪光点点中藏着数不清刀枪剑戟。
“你背地里败坏赵师侄对我的印象,反怨我闹腾?”
商荣辩解:“是他先问我你的事,我才随口说了几句,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并没有胡乱编排。”
王继恩眼睛几乎瞪出血来,商荣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生硬了点,让步道:“好吧,是我不对,没考虑你的感受。但那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迟早会被赵霁打听出来。再说了,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敢笑话你。”
“住口!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王继恩嘶声吼叫,他声带薄,嗓音清,相识至今,商荣只听过他细声细气讲话,立刻被这厉如枭鸟的声气惊呆了。
“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把我当成废人怜悯嘲笑,只有赵师侄不一样,他是唯一一个用正常眼光看我的人,你却偏偏把我的缺陷暴露给他看,想让他加入你们的行伍,一起轻视我吗!”
这些思想直如利箭刺着王继恩脆弱的心灵,哭不出,笑不出,心脏暴跳,面色变异。
商荣真没想到几句闲话会对他造成如此大的伤害,口齿好像锈住了,半晌吭不出声。倘若他在待人接物上能有赵霁一半圆滑,做小伏低,多赔几句软话兴许就能哄过去,可惜生来没那种天赋,加上刚强自傲,要他哄人,除非铁树开花。
“你硬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如果打了一架还不能消气,我可以帮你把赵霁找来,你揍他一顿大概能解恨。”
他认为事端是赵霁挑起的,这小子理应负一部分责任。
王继恩却会错了意,以为他在炫耀对赵霁的掌控权,心中鸩毒越煎越浓,不自量力地运功解穴,打通经络后喷出数口鲜血。
“王师弟!”
“别碰我!”
王继恩躲避商荣的扶持就像躲避令他痛不欲生的自卑和耻辱,扬身窜入阴翳的林木中。
商荣心里一阵波澜涌动,不安像潮气浸润,这时的不安只因愧疚,他不怕王继恩报复,觉得那柔柔懦懦的师弟干不出什么名堂,说白了他的确从内心里轻视这个可能成为敌人的人。
轻敌的后果有多惨烈,不久的将来就会验证。
如果,请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