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已经尽力,却依然无法做出保证。
所以他说常相守,所以他说零伤亡,所以他说别信运气要信实力。
但他明白,这只是种心理建设,对每个队员,也是对自己。
虽然恐惧与不安本身并不会因为经历的增多而减轻,但这种任务前的自我纠结与肯定的过程,袁朗已经熟悉到麻木。
恐惧,然后用详尽的计划加强信心,用自我暗示克服恐惧,再然后上战场,次次如此。
可这一次,这个过程显得格外困难。
连制定计划选择人选,都反复了好几次。
袁朗发现,除了平常的担忧,他又多了些私心。
他不想让成才去。
成才考试回来后,忐忑一直挂在脸上。
袁朗知道他是在担心结果。
这个南瓜给自己选的路,总是不那么好走,可他很较真。
袁朗真心希望他能按自己的选择,一直走下去。
考试结果出来前,他不想有什么打乱成才的脚步。
比如自己的意见,再比如,一次危机重重的任务。
可这种私心,毕竟是不对的。
作为一个特种部队的管理者,一切应该以任务为重。
关心下属,也应该建立在完成工作的基础上。
袁朗知道,自己这种疑虑,已经触碰了原则的下线。
可他还是无法打消把成才留在基地的念头。
直到那个晚上,他看见重新开始数砖的成才。
那是个坚强的年轻人,和自已一样擅于剖析,擅于自我心理建设。
虽然他也需要安慰与鼓励,但他更需要认可。
他是个军人,虽然还年轻、还在成长,可是已经可以扛起身上的责任了,而且他必须这么做。
没有人能替代他做出选择,也没有人,能替代他面对人生的凶险。
袁朗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对成才已经关心过度。
现在看来,这是一种对他的保护,而将来,这也许会成为他的包袱。
心绪纷乱中,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间已快到目的地。
袁朗收回心思,点起根烟,在脑中又最后过了一遍作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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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才握着枪,深深地呼吸。
他知道袁朗在远处看他。
然后他主动打开了通讯频道,“ b3 呼叫 a1 ,我请求掩护大家撤退。”
a1 的对讲打开,电流噪音中却只混着呼吸声,几秒后,终于传来了面对公共频道的回答,“我是 a1 ,接下来 b3 掩护,所有小组,马上撤退。”
巨大的厂房,有一半直接与山体连接。
袁朗带的小分队在黎明前悄然潜入,资料已经到手,中心实验室的电脑主机也被吴哲摧毁。
一时间警铃大作。
目标已经达到,跟对方起冲突不是他们的任务内容,现在他们只需安全撤退即可。
然而四面八方突然涌出的武装分子,数量确实惊人。
各个作战小组边打边退,已有两个人受伤,而袁朗带领的 a 组,还在队伍的最后。
必须有人掩护,位置最好的、条件最合适的,就是狙击手成才。
任务一开始,成才就潜入厂房半空的一个操作室,一直潜伏在其中。
袁朗把他放在那里,就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应付不时之需。
就比如现在,一如他的预期。
当最后一个人,一瘸一拐地从视线中消失,成才轻轻地出了口气。
他猫着腰离开了潜伏地,闪进了旁边的走廊,爬上天花板的通风管道。
刚上来时他就探过路,这条管道穿过山体,通往一处峭壁,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工业风扇。
成才身上带着炸药,可以在尽头毁掉风扇,然后再想办法攀岩下去。
一切都很顺利,该撤的都撤出去了,成才是最后一个。
他匍匐在地面,快速地往出口爬,这时耳朵里的耳机响了一下,然后传来袁朗的声音,“ a1 呼叫 b3 , a1 呼叫 b3 。”
成才没停,一只手开启麦克风,“ b3 收到。”
“汇报你现在的情况。”
“一切正常,我正从通风口撤退,完毕。”
“好,注意安全,我们将前往 e 战区集合地,在那里汇合,完毕。”
“收到。”
成才收了线,继续朝前爬。
他转过下一个转角,几条通风管道在这里汇合,空间稍微开阔了些,大概能有半人多高,不用完全伏在地面了。
成才稍微直起身,通道里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伴随着的,是一阵“隆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成才心说不妙,加快了自己的动作。
而当他终于看到出口时,他呆住了。
风扇已经停转,而原本后面的出口处,却落下了一道厚重的铁栅栏。
成才按捺住心里的紧张,凑到风扇的跟前,伸出胳膊试了试铁栅栏。
纹丝不动,它已经卡死在石壁中。
成才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包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微型炸弹贴在风扇后,自己躲回不远的转角处,启动爆破。
一声巨响,然后传来呛人的硫磺味道。
待硝烟稍散,成才又一次爬过去,炸药的威力很大,钢制风扇扇叶都已弯折残破,而后面的铁栅栏却毫无损伤。
成才沮丧地翻身坐起,在低矮的通道里窝成一团。
怎么办,这里看来是出不去了。
他很想打开通讯,给袁朗汇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