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因他清楚的发现,这太医院的关系复杂,许多人,如院首、原判、院丞、甚至医士之间都各有关系,盘根错乱,同气连枝。
而自本朝起,太医院便一直是由不同的家族交替把控。
如他这般出生寒门,莫说成为院首,即便是最低的官阶,都鲜能触及。
这对一心一意只想精进医术的林若梅来说,虽然是个打击,却也不至于将他击垮。
他只要能治好家中至亲,功名利禄,无所求。
但他到底想的单纯,太医院几百名医子,所能做得事虽然不少,但到底有限,书本之外能让他们学习的更加有限。
更多是一些打杂的杂事,只能增加炼药、抓药的经验,长此以往,不过是成为一名出色的药童,对医术精进作用有限。
而他不喜攀龙附凤,抱那些有权有势之人的大腿,更加收到排挤,终日只能做些跑腿的琐事。
林若梅虽然无奈,却也尽心做好每件事,只是越发觉得在这种被家族、关系把控的地方,自己的理想难以施展。
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天道酬勤。
林若梅兢兢业业的做着这些毫不起眼的杂事时,竟然被莫天然留意到。
“你的字很漂亮,今后就作我的主簿,帮我做些文书记录如何?”
林若梅至今还记得莫天然说这句话的神情,寡淡如水,看着他的眸子却闪烁如星辰,透着对他的欣赏。
让他看到了一丝理想的曙光。
“是,十皇妃殿下。”林若梅如是回答。
“慕太医即可。”莫天然如是回复。
林若梅当即愣了愣,心底忽然就冒出一股说不出的敬意。
而后,莫天然去哪出宫里都会带着他。
即便是太后的寝宫也是如此。
他侍立一旁,瞧着莫天然如何与各位顶天的贵人不卑不亢,有礼有节的交流,如何为他们检查、诊治。
甚至会在一些不可言喻的事情上,给他提点,教导他什么事该说,该如何说,该怎么说一半,又不说一半。
这些林若梅过去想都不敢想,自己能学到的医术也好,做事的方式也好。
莫天然都有潜移默化的教导他。
自他成了莫天然的主簿,羡煞了多少人,嫉妒红了不少双眼睛。
能得莫天然的指导,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祈望。
而这些,林若梅得到了。
原本被人欺负,瞧不起的穷小子,一跃成了太医院炙手可热,人人都要巴结的人物。
曾排挤过他的人,也不得不给他躬身作揖,给他道歉,求他的原谅。
这些人,都曾给林若梅的人生中带来阴霾,成了他发誓出人头地的动力。
而今,不等他出人头地,他们却比他预期,早早的拜服于他。
这,都是因为莫天然。
有那么一瞬间,林若梅也觉得自己太过幸运,也太过幸福。
甚至担心这福分太大,会折煞了他的寿命。
但即便折煞了寿命也罢,林若梅得此良师,也觉甘之如饴,视为生命中最大的福气。
林若梅想起自己早前也曾看不起莫天然,只觉他也是那些靠着关系上位的众人之一,不过尔尔。
直到他屡建奇功,能在与十皇子成婚后,还让晟麟帝看重,不计较他的身份,让他继续任院丞,便有了改观。
而今,他越是与莫天然相处,越发对他心悦诚服。
他不仅是他的伯乐,亦是他的人生导师。
林若梅不止一次想,能认识莫天然,自己何德何能。
他只能更加尽心尽力的学习医术,不负他的看重,也为了一直以来的心愿,治好家中至亲。
他思虑至此,提着药箱准备去食堂用饭。
莫天然虽然让他将药箱锁好再去,但他知道药箱对医生意味着什么。
莫天然虽炙手可热,但难免有人嫉恨,对他使出什么腌渍手段。
林若梅若原先不知道这些,但进了太医院受苦的这段日子也见识了不少。
于是,便时刻将药箱带在身边,除了莫天然,轻易不让人碰触,生恐有人对莫天然不利。
他刚走过拐角,忽然瞧见一人影。
没防备,难免心会一颤,但他还算镇定,未露出丝毫痕迹。
再定睛一看那人影,竟是一个脸生的小太监。
林若梅眉头一皱,“你是何人,来太医院作甚。”
小太监似乎早已等在这里,看着他眼神灼灼,“自然是为了等林主簿您了。”
林若梅眉头不解,多打量了他两眼,“等我?何事?”
小太监定定的看了他两眼,嘿嘿一笑,“有桩好买卖,想找林主簿谈谈。”
林若梅神情不变,警惕的盯着他不发一言。
那小太监接着道,“林主簿不必如此紧张,不过是件小事,顺手之事罢了,不会影响林主簿的仕途。”
林若梅厌恶这般故弄玄虚之辈,但这人脸生的很,不知是何人宫里人。
他记起莫天然的话,沉了沉气,“小公公这话是何意,还望明示。”
小太监笑,“林主簿虽做了十皇妃的主簿,地位提携不少,但太医院薪资微博,您事情做得再多,也只能拿这么点银两,小人听闻主簿家中还有亲眷病重,花钱买药材的地方自然不少,所以……”
听见这话,林若梅心底一动,脸上倒是依旧平和,“小公公这是查过了。”
小太监忙道,“主簿不必挂心,只是求人办事,到底要摸清对方的需求才好报答,您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