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剩他们两个不服输的闲人,倒还想着逆流而上,从头再来。
他自然还是要搏一搏的,但与那些青葱一般的少年人一道,多半也总归要有一点老前辈的架势。如此时此刻这般聊发少年狂的机会又有几何,如此松快放肆的日子,简直是过一天少一天。叶修向来不作那些细腻心思,眼下却也忍不住生出一丝感慨留恋。
他举着伞到处敲,又不知道触动了什么,一边的墙壁轰隆隆地打开,就又有什么机关要钻出来。张佳乐马上丢过去好几颗火器噼里啪啦一通乱炸,那洞口还没完全打开,就被一堆碎石埋了个结实,再无一丝声息。
碎石尘屑飞扬,叶修被弄了个灰头土脸,抹了把脸之后无言地看了看一旁若无其事的张佳乐。
“张当家,你烦躁归烦躁,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一出手,要是炸坍了这秘道,我们俩就都得死。”
“……你放心,我这样的高手,出手都精心算计过。”
张当家眨了眨眼睛,严肃地说。
他并没有。
叶修也觉得他没有,明明是如此不着调的事,他却简直要微笑起来。
“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不着调的人还理直气壮地嚷嚷着。
“屁话,难道我就想和你一起死?”叶修回答。
“我们这样的高手,都得好好活着才行。”
张佳乐伸了个懒腰,这样说道。他冲叶修笑了笑,露出一排细碎雪白的牙齿。
叶修很喜欢他这个样子。他一直觉得张佳乐是个不错的人,虽然人各有各的际遇,但一个你觉得不错的人能开心微笑,也确实是一件不错的事。
“不是说有修罗道么。”张佳乐说。他躲得比叶修远,身上没落下什么灰,在这长长的通道里他们不分日夜,他却仿佛不知疲惫,看上去依旧清爽而快乐。
他其实是个比谁都看得开的人。
“走下去看看吧。”叶修回答。
张佳乐点了点头,迈了几步,赶在了叶修前面。
这两边壁画的样子已经渐渐变了。一侧端正严明的修罗图案越来越狰狞,走到现在,已经仿若恶鬼现世,偏偏还雕得活灵活现,让人看着心惊肉跳。另一侧秀丽端庄的天女却越来越妩媚婀娜,满面风情亵狎入骨,生出极乐之际的媚态来。两侧的壁画都保存得极好,在这莹莹的白光里,越发显得鬼魅非常。
两个人都察觉出这壁画的变化,却都没有多谈,毕竟只是死物,就算意有所指,眼下无从破解,胡乱猜测也只是浪费心思。而这一条路已经要走到头了,淡淡的光线里,叶修一眼就看到一块无字的石碑和两条岔路。
石碑两旁立着两尊雕像。
一尊是已无修罗之态,一面三眼三头六臂,面目扭曲凶狠,怒发冲冠的阿修罗。三只手掌托着日月星辰,另外三只则姿态各异:一手担起须弥仙山,一手心口拈花,最后一只手,则指着左边黑洞洞的岔路。
另一边则是一尊天女,全身用白玉打造,身披青罗薄纱。裸露的手臂与胸脯圆润莹白,面上含羞带笑淫魅入骨,玉手纤纤指向右侧的岔路,眉眼含情,仿佛在邀人同享闺房之趣。
叶修刚想开口评论几句,却听到身前一声压抑至极的喘息之声,他走上几步侧头一看,只见张佳乐脸色青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无字石碑。
他不知道在忍耐什么,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全身肌肉紧绷满脸是汗,似乎连身体都无法控制。他似乎费了好大的劲才伸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左侧的路,从紧咬的牙关间,朝叶修挤出了个走字。
叶修立刻跨步上前蒙住了他的眼睛。
刚才那道烟,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别看,张佳乐。”他说。
他使出全身力气抓着挣动的张佳乐朝后拖去。张佳乐的眼睫毛一次次颤抖着扫过他的掌心,像拢着一只挣扎的蝴蝶。
叶修找了一个安全的角落坐下,把他的身体翻过来背对着那块石碑,他似乎在忍受什么不得了的苦楚,叶修毫无办法,只好伸手环住张佳乐的身体,紧紧地箍住了他。
他们挨得极近,叶修无法看到张佳乐的表情。只听到隐忍的喘息声中夹着几声压不住的痛苦呻吟,他忍不住抓住叶修的肩膀,手劲极大,几乎要捏碎叶修的肩胛骨。
而叶修一脸平静,他伸出手,摸了摸张佳乐冷汗淋漓的后脑勺。
他后来回想,总觉得疑惑,到底哪里来的这样多的耐心,和这样多的温柔。
也许是脑中还有最后一丝清明,张佳乐颤抖着松开了叶修的肩膀。他微弱地挣扎了起来,一只手想要推开叶修紧贴着他的胸膛,另一只手却像是再也耐不住痛苦,抓住了叶修背靠着的石壁上一块凸起的岩石。他连真气都控制不住了,那块石头像稀泥一般被他捏得糊成一团。
叶修一惊,他伸出手去探张佳乐的脉门,真气才刚刚走进经脉,连忙像触电一般地弹开了手。
叶修见过走火入魔而死的人,经脉寸断,受尽折磨,无论是怎样铁打一般的男儿,到最后都是泥人遇水般化成一滩。
这走火入魔却也最难救得,真气倒走逆流毫无规律,一不小心,不但救不了人,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这一点,叶修清楚,张佳乐也明白。
张佳乐又挣动了一下。他真气乱走不敢用手掌去碰叶修,只好用手肘推了他好几下,明明处境艰难,却仍服不了软。
叶修捏住他颤抖的手腕。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