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上船上船。”叶修说。看着张佳乐眉毛一皱又要说话,他伸手赶紧又把他朝码头边停着的那艘木船推了推,顺手抓起那盏被扑火的夜蛾撞得噼啪作响的灯笼。

“张佳乐别闹,跟你说正经事。”他特别严肃地说。

叶修当然也没有什么特别正经的事。

不过这样一打岔,再用在小火炉旁烤得热烘烘的手巾擦了一把脸,张佳乐就把刚才心里百转千回的打死叶修的盘算给忘了。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回百花的误会一场多少并不是出于偶然,但又觉得问起来就有点太傻,仿佛显得自己太不开窍,在叶修面前,多少总觉得丢了面子。况且这件事不好深究,简直是故意要让他惊吓一场,刻意把自己朝百花谷送。这样的事说起来不知该是感激还是恼怒,便也不再说破,放在心中。

托叶修的福,他最终还是好好地做了个了断,纵使伤筋动骨,纵使恩义难全。

“你怎么就知道你寄这么一封破信,小远就会按着做呢。”结果他还是忍不住问。

叶修用同情的目光看了张佳乐一眼。

“我猜的啊。”他说。

“我知道你们这些凡人,总是把我这样的聪明人想得太神。”他拍了拍张佳乐的肩膀。

“其实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真的,别太崇拜我。”

张佳乐简直懒得说话。他在意他拴在外面的马,撩开帘子看了几次,才又回叶修旁边坐着。这艘寒酸的小船并不大,两个大男人朝里一塞,便只能挤成一堆。

“有吃的吗。”张佳乐问。

叶修想了半天。

“外面的炉子上有面汤。”

“……”

“还有很多种口味选择的。”

“……”

“加点醋是酸味,加点盐是咸味……”

“……”

张佳乐深吸一口气。

“面呢……”

“我吃完了……”

最后两个人凑在桌子边吃一包冷了的糖炒栗子。张佳乐很不高兴地想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回富家公子的感觉,怎么又鬼使神差地蹲在这样的地方做这样小里小气的寒酸事。可这糖炒栗子的味道确实不错,又甜又糯,张佳乐吃着吃着,就又高兴起来。

“我帮你搞嘉世啊。”他心情很好地说,手指捏开栗子壳,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

“求哥哥就带你玩啊。”叶修懒洋洋地说。

“你说反了吧,给你个熟人价,叫三声‘好哥哥我服了’,我就给你搭把手。”张佳乐毫不示弱地回答。

“这么嚣张?不带你玩了。”

“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也不怕输得一塌糊涂,到时候就算哭着求乐哥给你撑场子也来不及了。”张佳乐转着手里圆乎乎的栗子,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叶修差点笑出声来。

“是啊,多少双眼睛盯着。不是正好为张当家搭的戏台子,告诉全武林你还是不是百花谷的大当家。”

张佳乐看了叶修一眼,而叶修也毫无芥蒂地看着他。

能让张佳乐风雨兼程三千里的人远在那明媚南疆的百花谷,而如今策马一途,又怎么能仅仅只是来帮这不知是敌是友的叶修。

而叶修精心谋划忙忙碌碌又一年,所求的九月初九的大计迫在眉睫,如今顺江而下,又怎么能仅仅来迎这日后必然刀剑所向的张佳乐。

说能,这又怎么能,说不能,可又凭什么不能?

“你要去哪儿。”叶修突然问。他总是眉眼含笑,却一贯是高深莫测,仿佛天生难以传情。“张佳乐,你可答应过不能说谎的。”

这后一句话像是玩笑。是玩笑,却又不得不说,说出来,却又极可笑,简直不该由他说,由他听,一说出口,就知道真不像话。

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却突然有些软,也许自己都没有发现,也许发现了,却也懒得再管。

张佳乐看了看他。

“霸气雄图。”他说。语气也有些软,像夹杂着微弱的叹息。

而他向来是胆大妄为的,行事也向来不踏在常理上。此时明明应该说的是顶顶紧要震撼武林的江湖大事,却伸出手去勾叶修的脖子。

他们离得那么近,简直是近在咫尺。这样的距离天生就应该拥抱,而他双唇似火,他冷眼如冰。

叶修伸手推开张佳乐。他连那懒洋洋的笑也不愿作,难得地板着一张脸,一丝嬉笑也无。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张当家也不怕。”

“我怕过?”

张佳乐笑起来。他这一笑带了几分冰凉凉的狠劲,然而刚吻过,眼角眉梢都含着情。

于是这笑容几乎还未展开来,叶修已经扳着他的肩膀吻下去。这个吻实在是肆意狠辣,张佳乐的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薄薄的船壁上。叶修紧紧地搂着他几乎要扣进肉里,两个人叠在墙角,吻得缠绵悱则,难舍难分。

他那绯红似火的天上锦的衣衫早已被扯得歪歪斜斜,里衣里露出一片削瘦的锁骨。而他的灰袍早已经散了,腰带抽在张佳乐手里,随手一扔,带着薄茧的手就滑进了叶修的衣襟。

他的手按住他的手,一只骨节分明拿惯了沉重的兵器,一只灵巧修长抓惯了数不尽的奇巧。两个人早忘了情滋味,呼吸之间,肢体缠绵,尽是滚烫一片。

给的少,要的也不多,这样已经够了。

寥寥残生,满身牵挂,能倾其所有,亦已经够了。

如若按剑到白头,又该如何辜负这一场相知。

拾玖.

张佳乐睡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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