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恪清清发干的喉咙,直起身体,走过去要关窗。
窗子才关到一半,秦少商忽然欺身到窗前,低声道:“主子,颍中出大事了。”
南宫煊听他说话时压着声音又故意不说全,猜测事情必然关系到李云恪的去留,当下不悦道:“大事能有多大,难不成是李云慎那昏君死了么?”
“煊儿,”李云恪无奈回头,“当着儿子的面,你说话不要这样大逆……这样直接。”
南宫煊不高兴,抬手捂住了小家伙的一只耳朵,“信儿什么都没听到,是不是?”
“昏君……”南宫信懵懂开口,说到一半见爹爹冲自己皱鼻子,乖巧道,“什么都没听到!”
李云恪宠溺笑笑,回过身来问秦少商:“什么大事?”
秦少商抿了抿唇,“是……是皇上驾崩了。”
李云恪:“……”
南宫煊:“……”
这一日来得这般快是谁也不曾想到的,饶是李云恪早有准备,甚至算得上是有份亲自将李云慎送上死路的,陡闻这一消息,他还是有些恍惚。
与李云慎之间的争斗到底还是自己赢了,可心底却感受不出半分胜利的喜悦,相反,还无端冒出几许茫然和惆怅来。
南宫煊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就说中了,莫名不自在了起来,撑着身体坐直了些,试探道:“云恪,你……你不要紧吧?”
“我能有什么要紧的?”李云恪回了神,关上窗的同时对秦少商道,“里边说。”
南宫煊掀开被子要下床。
“你躺着别动。”李云恪在他肩上按了一把。
“躺多了也难受,我……”
李云恪矮身在他发顶亲了一下,“你听话,陪着信儿,不然他一个人要害怕的。”
小家伙许是也感觉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地抓住了南宫煊的衣衫。
南宫煊回头看看,拥住那凑过来的小小身躯,道:“好。”
李云恪转身走到外间,秦少商已等在那里。
“宣我回去的圣旨到现在都没来,他怎么先不行了?”李云恪问道。
秦少商道:“当日主子得到消息后让下头的人给皇上传话,我们有人有马有信鸽,自是比那群禁卫快了几倍不止。据报,皇上是听到您的话后当场便气得吐血……”
李云恪声音平和,不带任何情绪,“是谁把话告诉他的?”
“是早年收买下的一个宫女,如今在皇后身边当差。消息传进去的当晚恰逢皇后前去探望,便叫她开了口。主子放心,皇上倒下时寝宫内外乱成一片,那宫女已趁乱被送出宫了。”
李云恪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他当真是被我气死的?”
“不是,是还魂草。”秦少商答道,“皇上当时倒地不起,抽搐吐血,好几次断了呼吸。当值的太医以老参吊命依然无法让他情况稳定,待得其余太医赶来,一群人商量着到太后那里取了还魂草来。”
“还魂草只剩了一株,又把他们吓着了是么?”
“是,可也没人有工夫在那时候追究了。太医紧急熬了水,给皇上灌了下去,本以为他能挺过来,却没想到皇上血吐得更多,不出一刻,便在越来越无力的挣扎中去了。”
李云恪沉默了许久,道:“太医查了他的死因?”
“是,有一位老太医听说过啼血果的事,本当是太医院的疏忽害皇上丢了性命,却没想到又另查出了旁的问题。”秦少商道,“皇上体内积了许多平常诊不出来的毒素,若不是这次毒素在还魂草的药性下显了出来,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发现。那毒已在皇上体内留了两年之久,就算什么事都没有,他怕也时日无多了。”
“原来他常常生病,身体怎么都不见好,竟是这个原因。”李云恪沉吟,“宫里有人要害他,会是谁?”
秦少商知道这不是询问,便不应声。
李云恪闭了闭眼,道:“我母后还好么?”
“出事后太后大哭了一场,背过气去,被下头的人扶回懿华宫休息了。”秦少商劝道,“有太医盯着,主子也别太忧心了。”
李云恪重重抹了把脸,整理好心情,道:“近日宫中势必要彻查,以找出那个谋害我皇兄的人,你叫我们的人最近都安分些,什么动作也不要有。另外,皇兄走得过于突然,朝政不能放着不管,你让人给诸位大人送信,叫他们一同恭请太子还朝。”
“是。”秦少商应下后却没走,犹豫片刻,道,“主子可要回去?”
皇帝驾崩,举国皆丧。按理说作为亲王,哪怕是做给别人看,李云恪也该赶回去护送荣弘帝走完最后一程。可一来,他不想在李云慎已经不在了之后还要与之假装亲厚;二来,他实在放不下南宫煊。
“不去了,”李云恪稍显疲惫道,“待得消息传开,我写一篇悼词也就是了。”
秦少商走后,李云恪站在外间,迟迟未动。
他在心中推测是谁给李云慎下毒,最先怀疑的无疑是李诚,可这个想法又很快被他推翻——李诚已是废了,又知李云慎最是偏疼他这个儿子,怎会害死自己最大的靠山?
那难道是以为自己一定能得到帝位,却迟迟等不来改立太子的诏书,终于着急了的五皇子李卓?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本该叫人盯上这些可疑之人的,不过眼下颍中风声过紧,自己不宜妄动。
就算李云慎的死让天下大体落入了自己的掌中,也总还有一小部分忠于他的老臣不能不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