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静悄悄的,即使琐碎的事物已经让安洛旸忙到身心疲惫的地步,却仍然毫无睡意。
安洛旸坐在书房处理平日那些堆积如山的琐事,
正巧听到窗外传来脚步声,矫健有力,烛光外印衬的身影高大挺拔,未闻其身便知是何人了。
所以当柳少凉站到她面前时,她也无动于衷没有抬头,只是淡淡一句“这么晚了,有何事吗?”
柳少凉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借着灯光,将她的轮廓细细打量了一遍,低头侧目的时候,鼻翼要显得比平日还秀丽挺拔,一些暗影磕磕绊绊的穿过光降落在她柔软的睫毛上,一绺秀发怕是累了,软弱无骨的紧贴着她雪白的脖颈,她的皮肤看起来剔透润白,即使不像二十一世纪那些女孩子们那样每晚敷面膜,也分毫不显粗糙。
她修的好看的眉,轻轻蹙在一起,认真又迷人,即使安安静静坐在一处,那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还是会毫不犹豫毫不做作的彰显出来。
美丽又平静的,好似一汪湖水。
感觉到了眼前人半响没有回话,安洛旸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正好就迎上了他还没来及掩饰的,缠绵悱恻的目光。
柳少凉面孔上不易察觉的有些羞涩,他移开了眼神,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我来瞧瞧你,怎么还不歇息。”胸腔里那不安分的跳动差点就要呼之欲出。
安洛旸当然捕捉到了刚刚那微妙的眼神,她脸上表情仍然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放轻了声音“还有一些事没处理完,你回去睡吧。”意思想叫他不要担心自己了。
但柳少凉哪是那么轻易就走的人,他思前想后,还是去泡了壶茶拿给她喝,茶有提神的功效,知道让她放下手中事情去歇息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还不如让她轻松些。
他放好茶,也不想在叨扰她了,转身欲走时,安洛旸却突然叫住了他。
她眉宇间升腾起一股严肃与忧虑,晚风一缕缕顺着窗户飘进来,卷着一些清凉和青草的气息,倒成了这夜色磅礴的解药。
“关于桑诺曦,我想和你说一说。”她伏在桌案上的右手食指开始微妙的扣紧,好像很用力的样子“你应该清楚我指的是什么吧。”
看着她这幅认真的表情,柳少凉多少料到八成是跟大家将她绑起来拷问的事情有关,所以便略有迟疑的点了点头。
“别人也就罢了,倒是你,你怎么能由着他们胡来呢?如果我没有及时出现的话,你们就打算这样不清不白的烧死她吗?”
柳少凉自知这事情是自己理亏,所以低着头,也不说话了。
“罢了,这事情我日后自会亲自处理,你先回去歇息吧。”她挥了挥手,不再质问此事,可眉宇间却凝聚起了一片薄冰。
这话听起来,柳少凉是有些伤心的,他没有想到安洛旸特意叫住他之后,居然就仅仅只是为了谈起桑诺曦的事情。
可见那女人在她心中的地步,已经越来越重了,重到连安洛旸都不易察觉的地步,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兆头。
想到这里,柳少凉不禁内心一沉,拳头也下意思地握的更紧了。
自从安洛旸离开这间房子到现在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内,一切都显得格外平静,期间会有人来准时给她送饭菜,待她吃完后,在一一撤走,而除了送饭的,这间屋子也就再没来过其他人了。
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那种被隔绝的冰冷在桑诺曦心中却日益扩大,逐渐形成了堆砌荒凉的一部分。
今日那送饭的大娘来了后,桑诺曦让她将饭菜放到桌上,便请她出去了。
她手握毛笔。停留在纸上,却迟迟写不出一个字来。
脑中的话却是千言万语难诉衷肠,一滴墨水顺着鼻尖向下坠落,晕开在纸上,她懊恼地收回毛笔,却又因为焦急,而将旁边的笔架打翻,她叹气,看着那满地狼藉,又不禁痴笑起来。
她恍然想起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的戏来,那里有一支叫做《寄生草》的曲子,写的极妙:
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
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多好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呐!她们本来就是无缘无分之人,谁又能永远陪在谁的身边,她这一回要走,将该了结的都了结了,日后也就不必在牵挂了罢!
桑诺曦本不是悲情之人,她一向坦荡荡不犹豫的爱着安洛旸,为她飞蛾扑火鞍前马后都不觉后悔。
但这一次,她偏偏悲从中来,忽觉命运变数不定,所以她不要再拖了,最后这一遭,就让她去走走吧!
收拾好那些残局之后,她转身回屋内,拿出了几件衣服放到包裹里,她从床沿摸到桌角,感受这房间里一切与她留有感情与生命的回忆。
想起从刚开始,她接近安洛旸的时候,住在这间屋子里,想着心爱的人就是隔壁,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她激动到睡不着觉。
想起安洛旸睡过她的床,她曾那么近的拥抱过她。
想起她蛊毒发作后,也是那人,日日悉心陪伴在她身边。
从咫尺天涯,一步步走到如今,她不知用尽了多少好用和力气,结果到头来,都是忙忙碌碌,空欢喜,最终也没人能逃得过分离的命运。
“你要去哪里?”
在她正回忆往事中,却不知房间门已被打开,那人一身素雅的白,静默地站在余光中,短短三天不见,轮廓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