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利提高了声音。
“什么事?”
“你的孩子春天就要出生了吧?而过不了多久,敌人就要来了。”
“是啊。”
“你会讨厌出海吗?”
那粗壮的脸转了过来。
“船长室担心我会不会想家吗……”
杰夫利摇摇头。
“不是的。这也是我的事。我和你一样,想把西班牙混蛋彻底打飞的心情一点都没有变。可是相待不能不把凯特留在陆地上就会觉得不安。”
路法斯的视线变得温和了。
“如果是说这个,我的感觉也一样啊。我不在的时候,希望她们过得平安无事。可是万一我不在了,她们要怎么活下去呢?不过这话要是对我老婆说了,肯定会骂我这个时候还胡思乱想些什么的。”
“罗莎琳真是坚强啊!”
“是啊。别看年轻,却很踏实。她帮了我大忙了呢!”
让“克罗莉亚号”的水手们颤抖的水手长,一旦上了陆地也不过是个男人。
他被他那娇小的妻子揪着鼻子,大大的身体缩成一团的样子,在旁边看起来实在是滑稽至极,可是他本人却是无比幸福的样子。
(真是的,人类就是会改变啊!)
有同样境遇的尤安他们也变了摸样。
在靠港之前率先就冲进妓院里面去,洗澡似的大喝特喝着酒,冲掉航海的污垢的那会儿,他们的开朗里潜藏着什么一触即发的东西。光是跟不中意的家伙对视一下就会火花四溅,是不是还会闹出吧人家的店折腾个底朝天的大乱子!
(可是,现在他们都是守规矩的好青年了。)
是他们变弱了吗——杰夫利摇摇头。
不是的,只是他们变得大人了。得到了妻子与孩子这样必须要去保护的存在,会考虑踏实的生存方式。是的,就和哀伤可凯特的杰夫利一样。
(拥有了绝对不能失去,不想失去的东西的人会变得慎重起来。当然,这种事本身并不坏。不加思考的行动只会造成危机罢了。)
问题在于思考得过头。什么事都太慎重了,那就只会带来怯弱罢了。
“等到了春天,为了尽量离开秘书长的追兵,还是带着凯特去航海的好。”
杰夫利说出自己在意的事情,因为知道那捷尔会很激动,所以他没对那捷尔说过。
“可是,能不能过得了这个冬天呢……”
“没事的!”
路法斯似乎要赶走不吉似的大声说着。
“那小鬼的运气可强了!他多少次走过了险路啊!这一次肯定会过去的!”
杰夫利无力地笑了。
“要怎么做?对手可是不治之症啊!”
“呜……”
路法斯一瞬间物语,但立刻恢复了原样。
“听总管说,伦敦不是有好的医生吗?”
“那家伙……”
杰夫利仰面朝天,生气的喃喃着。
“因为想要同伴,就不管是谁都说出去了吗?”
路法斯充满顾虑的问:“船长您反对吗?”
“那当然的吧?!那里可是沃尔辛厄姆的大本营,我们自己冲进去又算什么啊?而且也没有保证那医生就不是骗子!”
“那就是说,结果只剩下向天主祈祷了?”
信仰虔诚的路法斯低下头来,静静地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地念诵着祈祷了言语,就好像小孩子一样专心。
“你真好啊!”
看着他,杰夫利说。
“有能求救的存在,就会放心很多吧?”
第五章(02)
路法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立刻布教道:“这就是回心悔改啊!在难过的时候,主随时都在人们的身边,也肯定会在头儿身边……”
杰夫利苦笑起来。
“你真是个受不够教训的人。”
“这是为了拯救重要的人的灵魂!”
“那么,如果神能拯救凯特的话,我就信神。这样如何?”
在松明的照耀下,路法斯的表情反而阴暗了。
“不可以说出试探神明的事来。”
“为什么?圣人也是有疑心深重的人的吧?不用自己的眼睛去确定就不相信的人?”
杰夫利握着缰绳的手更用力了。
“当我的爸爸被火烤的时候,神在他的身边吗?在我母亲窒息的时候呢?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呢?”
“头儿……”
“只要呆在那里,那就没有必要。在人真正地求助的时候,不伸出手就没有意义的啊!”
杰夫利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等他发现路法斯用很无奈似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愚蠢的事情,把火气撒在他身上也是没用的。
“抱歉。”
路法斯无言地摇了摇头。
“好久没有过无法解决的问题了,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实在是没用啊!”
见水手长又摇了摇头,杰夫利耸了下肩膀。
“不用安慰我了。”
“不是这个意思。”
路法斯笔直地望着杰夫利的眼睛。
“头儿只是要完成凯特的愿望而已。”
“路法斯……”
“只要能在一起就好。凯特不要求那之上的东西,只要他本人希望,带上他去看与西班牙混球的战争也没关系。虽然我不想说这话。但是有个万一的话,他也好看到底。”
万一的情况,杰夫利闭上了眼睛。
胸口好疼。
到现在还会这么的疼。所谓的有个万一,又是什么样的情况呢?但无论怎样的痛苦,都比不能在他身边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