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相对而坐的时间,如果能长一些,阎王并不反对。哪怕不说话,静静看着他,感受他在身边,也好。就像当年,牧神扶着他走路,总是安静没有言语,他摇摇晃晃飘然如在水上行走,心也随着脚步,一步一涟漪。
可那样亲密无间的距离,恐怕永远不会再有了。阎王微微一哂。你要算账,我就跟你好好算一算。
“牧神,你可知,妨碍我之人,我必会让其输得体无完肤,从内而外一败涂地。”
牧神的神情比阎王想象中更平静,甚至带了一丝淡然的笑意,仿佛不是一切在他预料之中,而是一切正如他所愿。牧神轻轻吐出的言语却掷地有声:“如果你能赢我,牧神就把命交你。”
“牧神,你以为你很强?”阎王身子前倾,逼近牧神,顺势把手放在牧神肩上,拉着他并躺在床上,舒展了肢体,仍然保持面对着面。
依着阎王的习惯,直接把牧神推倒形成居高临下的姿势更合他意,问题是牧神实在不太好推,万一和他较上劲,搞不好会丢人。他却忘了,在肢体接触上,牧神从来没和他角力过,从来都是一拉就靠近,一碰就倒。
牧神的瞳孔在黑夜中是一种形容不出的颜色,幽幽暗暗,里面只映着一个黑色的阎王,阎王看着看着,不禁想走进他的眼中,代替里面那个虚幻的影子。
就像想走进牧神的心里,代替那个不是他的人。
牧神没有回答,和强不强无关,而是他心甘情愿把命交给这个人。赢得了他只是个再基础不过的大前提。
阎王突然笑了,“是的,你是牧神,牧神则代表绝对的强大。”陈述事实一样的语气,没有笑意。话落一柄血红妖异的长剑悄无声息地抵上了牧神的胸口,血色剑身黑夜中看起来像在牧神的身前豁开一个奇长而参差不齐的伤口,“但杀你,从来并非难事。”
阎王握剑的手离牧神的手很近,但牧神并没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腕,而是缓缓抬起,一寸一顿地逼近阎王的天灵。
阎王感到不可思议,面前的这个傻人,哪来这么大的自信,知道自己现在一定不会动手杀他,竟然连自救的机会都放弃了。
出神的阎王浑没注意牧神的手也正在逼近他的要害,而他亦是没有防备。发现时牧神的手已经在眼前无限放大,修长的五指虚张,依稀手腕处还有一点胎记,颜色却不似魔罗天章在黑暗中也一样妖艳分明。
并非毫无防备,而是彼此心知肚明,对方没有杀气。
牧神宽厚的手掌扣在阎王的面具上,没遭遇任何阻碍,轻而易举地取下。
阎王的脸上带着微笑,笑容中却不带哪怕一丝丝的快乐和善意。冷峻的轮廓,无疑每一方寸都在诠释着一个人所能想象出的所有的果敢,自信,强势,冷酷,决绝。只有笑容和眼神里有一种明知它不是,却依然感觉它是的温柔,说不清道不明。
牧神一直感觉阎王是好看的,但没想到是如此的令人惊艳。阎王的气质中好多都是他身为王者所没有的,连装都装不出来的东西。
牧神不渴望拥有这些,但他喜欢。
阎王也喜欢,喜欢牧神眼中毫不掩饰,赤吅裸裸的惊艳,以及埋得极深,却破土而出的冲动。
“这把剑已经在我们之间横了那么多年,不差这须臾时光。”
这话听着比什么都顺耳,仿佛就像牧神在表白已经倾慕他多年而不可得,强烈的满足感让阎王有片刻的得意忘形,乃至反应过来心里只剩下无数个“我了个大操!!!!!!”
他的兵刃被牧神下了!他阎王的魔罗天章竟然被牧神随便一伸手就夺下来撇地上去了!!!
此生最丢人之事莫过于此,但,值了……
没有了利刃的阻隔,牧神轻易靠近了阎王,轻缓却毫不迟疑地把唇拂过阎王的嘴。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无论多致命的诱惑,牧神也能浅尝辄止,他给自己任性的权利不多,却绝对愿意用在当下。
牧神在想他,看着他想他,自从苦境筑起了黄泉归线,牧神对阎王的思念就从未停止过,他无法停止用一颗善良悲悯的心去思念一个残忍决绝的魔鬼,到底无法让自己真的相信,已经遗忘了那个人,就连练功的时候,都不能,所以他才会走火入魔,也所以他才会临危逢生。
思念,本就无关生灵涂炭,只不过是最精明的演员遇上最傻的观众。
因为一直在想着一个人,所以当这个人走近你,做任何事都不会觉得突然,仿佛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阎王,和我决斗吧。只有我们两个,不要牵连任何其他人。我赢,你撤了黄泉归线,退回森狱,你赢,牧神的命给你。”
“听起来稳赚不赔。”阎王起身下地,收起魔罗天章,重新戴上了面具,问道,“你决定了?”
牧神也起身,依然面对着他,“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周全的方法。”
傻人,你的周全就是牺牲性命也无所谓吗?
“牧神,你的力量很强,但你的心呢?”
“心亦如是。”
“可以。”阎王点头,“既然你愿意赌,我奉陪。但这样我胜算不高,我们各找两个帮手,三对三,如何?”
“好!一言为定。”
牧神啊牧神,你至今为止,仍对我毫无敌意吗?
阎王一把拉过牧神,紧紧拥在怀里,“本王,舍不得你。”一瞬间的温柔,没有给牧神诧异的时间,也没等他是否也舍不得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