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月中,楚水身子虽时好时坏的,没法到处跑,精神头倒总是不差,挺好带的,张岚星给他用柳枝简单编个草串子他也能乐呵呵的挥舞半天。张岚星又瞧着楚水与皇上感情确实是十分深厚。皇上几乎是每日的午朝后都会过来这边用膳,一待便是两三个时辰,有时甚至将奏本亦带来这边批阅。楚水喜欢跟偎在皇帝身旁,可又安静不下来,会一直在旁边动来动去,时不时还会貌似小声的同张岚星说话。饶是这样,皇上也从不会生气不耐烦的。
待楚水病好透了,皇宫大约也待烦了,皇帝嘱咐一番之后也终于准了他们出宫。张岚星自然也能够回家了,可楚水很舍不得他,抱着他总不撒手,张岚星没办法了,只好先陪着楚水回王府。一直待到用过了晚饭,张岚星向楚水许了半天的诺,明天一散值便过来看他,才总算可以回家了。
十几日没回来,屋里桌案都积上了灰尘,张岚星也没顾上收拾,匆忙换了件衣服便准备去夏家一趟。还没出屋,便听见院中屋主林安臣大哥的声音:
“可是张兄弟回来了?”
张岚星走出门去,应道:“小弟刚回来,大哥可是有事?”
却见林安臣手中拿着个小包袱,面上表情有些奇怪,犹豫了一会儿才略显尴尬地说道:“这个,张兄弟,夏家托我将这个东西交给你。”
张岚星愣了会儿,默默接过包袱。打开一看,是自己向夏家提亲时下的文书、连同写着八字的庚帖,并一封信。张岚星看完后半晌没做声,好一会儿才向仍站在一旁的林安臣说道:“麻烦林大哥了,若没事小弟先回屋了。”
林安臣摸摸头,尴尬地应了声:“是,你歇着吧。别、别太放心上。”
张岚星点点头,转身回了屋。
他还能说些什么呢?老天爷太会作弄人,夏家竟然举家迁去了外地,所以这乃是向张岚星回了这门亲事。虽然他们在信中说得很愧疚,说并非是张岚星的原因,请他谅解,可张岚星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夏家怎么会突然便决定要迁去外地,丝毫没有个预兆,真好似好好地走在大道上突然便断去了一截,实在叫人措手不及。他捏着信,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他也不能怎么样,只能苦笑一下,将东西重又包好,塞进了柜子里。想想,又有些不放心,天黑的时候往夏家那处转了几圈,果然里面黑灯瞎火的,没人了。
事已至此,日子仍是要过的,第二天也照旧要去太医院当差。张岚星一到太医院即去了主管的孙提点那边。这样越过太医院直接将他指派去为王爷诊视,似乎不大合规矩,张岚星只怕会尴尬。谁知,孙提点只说已知会了这事,不仅未有任何诘难,更说张岚星医治王爷有功,恰大方脉科有太医去职,出了缺,今日即调他去这一科。
张岚星果然尴尬了。大方脉一科乃是太医院的重头,各种晋升的机会、私下的好处也比其它几科多上许多。虽说明面上这一科的人事调派并无什么门槛规矩,可这里谁都晓得,在太医院不待上个三年五载是不可能有那机会。张岚星来此时日尚浅,怎会有这资历?也明白他是沾了楚水的光,还不知其他人背地里会怎样说呢,张岚星只能尴尬地笑笑,口上也照样谦让着。
孙提点倒仍和往常一般表情,赞了张岚星几句,又勉励他往后更要尽心为朝廷办事,便让人过来领着张岚星去熟悉那一科的事务。几位相熟的太医稍后也前来向张岚星道贺。这样好事,张岚星自然是非请一顿酒席不可了,大家说笑间便定下了散值后往哪里去。既是相熟的,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也不会多么为难张岚星,很厚道地选了家一般的酒楼。这比二楼自然又比一层稍稍贵些,但也清净许多。几个人坐在楼上靠窗的位置,喝着酒,谈些趣闻,张岚星觉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正说话间,只听得楼梯板子咚咚作响,传来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岚星刚一转抬头,就看见楚水从楼道那冒了出来,大喊了声“星——”,便跟阵风似地扑到了自己怀里。席上几人,包括张岚星自己一时间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却听楚水还很委屈地埋怨着:“你讲来找我的,我都等了好久好久了!”
“熙宁王爷?!”席上有太医曾见过楚水,惊呼出声。再看后面跟着上来的几名护卫,更坐实了这猜想,几人慌忙起身向楚水行礼。
楚水从张岚星怀里伸出头,撅着嘴瞅着这一桌子的人,气鼓鼓地,也不说话,张岚星只好朝他们尴尬地笑笑:“王爷素来和善,今个是心情不大好,大家莫担心,仍坐下吧。”
众人笑得也很尴尬。关于熙宁王爷,大家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些,虽是这种的性子,且没多少实权,但圣眷正盛,可不敢得罪。众人不晓得王爷与张岚星是个什么状况,但他们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看出来王爷面上不悦,哪里敢多待,都寻了个由头告辞了。张岚星苦留不住,也只好任他们去了。
楚水看一桌子的人片刻间走了个精光,也瞧出张岚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他很明白这肯定是自己的错,有些不好意思了,拉拉张岚星的衣服:“我把他们吓走啦,对不起,我去把他们再撵回来吧?”
人都走了,还“撵”回来做什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