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蛇化作黑烟时,他本来想躲避,但想想康奚的天赋,以及康奚对康籍的复杂心思,他决定赌一把,让康奚彻底打消疑虑。
康奚是梦蛇一族,他的天赋便是造梦,而小蛇,只是他用妖力幻化而成。
而后,魏阵图进入了康奚亲手造的梦中。
一开始,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康籍,因此只冷眼旁观。
他猜测康奚是想挑动康籍的记忆,引他回想以前,他本想顺水推舟的看看“两兄弟”共同的经历,但事情发展至此,他不得不制止。
康奚一怔,“我什么时候……”随即眼神沉下来,低声道:“废物!”
他又望着康籍,看进对方眼睛,心中突然被扯了一下,但口中依旧逞强,“你要与我决裂吗?”
魏阵图:“你想杀我,你杀了康多,康多是我父亲。”
康奚并不解释,转而嘲讽道:“你父亲并不信你。”
魏阵图:“是我伤了他的心。”
康奚沉默半晌,“你果然怪我。”
魏阵图:“不,我怪我自己。康奚大人,我醒了,你的梦,也该醒了。”
话音一落,意识里所有画面徐徐消散,床上的魏阵图睁开了眼睛。
而府上某间房中,康奚喷出一口血——造梦被识破,造梦者同样会受到反噬。
但真正让他痛苦的到底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第二天天未亮,便有妖侍来唤几人,领着他们来到府门前,康奚已等在那里。
康奚将他们带去了圣山,山上有许多前来朝拜的蛇族,但他们都无法进入圣殿,除非,他们能拿到蛇皇的令牌。
一路上,康奚一言不发,表情冷得像万年沉冰,更没有多看康籍一眼。
越往圣山上走,寒意越盛。
蛇族本该怕冷,但康奚却对此毫无反应,魏阵图莫名生出个念头——或许是康奚此人,远比圣山更冷。
等来到圣殿入口,康奚取出一枚令牌,放进圣殿石门的凹槽,石门微震,轰然抬起。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直通正殿,而正殿尽头有一颗半丈高的矮树,树上结一枚猩红果实,树外则是一层薄薄的金光屏障。
几人一进甬道,石门立即降下,发出沉重的巨响。
康奚依旧一言不发走在最前,可等靠近正殿,景岳的脚步却是一顿。
他看见正殿左侧悬挂一副画像,画纸乃是大妖蛇蜕制成,万年不腐,水火不浸。画上有一青年道人,道人的几处大穴上都扎着寸粗的银针,只看银针的位置就知此人被妖族深恨,因为这种手段若用在活人身上,便能困住对方神魂,让其永不超生。
而青年道人的脸他也认得,正是一忘!
景岳终于明白为何在妖族里处处有景元画像,而不见一忘。原来,一忘的画像竟被妖族存放在圣殿中,以最残忍的方式泄愤羞辱,他身体忍不住微微发抖,胸中怒火喷薄欲出,巨大的悲哀几乎将他吞没。
突然,一双手握住了他。
对方的手温热,景岳知道是秦燕支,他闭了闭眼,心知此时不可冲动,他只能忍。
但“忍”字又何尝容易,心上一把刀痛得他几乎痉挛,只要想想其他几族类似圣殿的地方都会有这张画像,他就难以克制心中杀意。
景岳反握住秦燕支,双手用力,就好像身旁之人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魏阵图和阮酒也都认出了一忘,尽管他们并非寒云宗弟子,但一忘乃是人族的英雄,即便没能渡劫飞升,但在他们这等修士心中,也无异于救人族于水火的神。
一忘,是一种信仰。
不畏惧,不妥协,勇敢而坚定的信仰。
既是信仰,两人又如何不怒,但形势所逼,连景岳都选择忍,他们又能如何?
康奚一直背对着他们,并未发现几人异常,而是一步步上前,对着那颗矮树跪下,口中念起一段古老和晦涩的咒文。
随即,便一动不动。
直到第一缕晨光降下,矮树外的金色屏障有了轻微的波动,康奚膝行几步,双手摘下了矮树上的妖圣果。
他没有骗人,妖圣果的确只有在晨光中才能摘取,再是血腥与罪恶的象征,也依旧需要光明。
康奚很干脆地将妖圣果交给钱粟,终于再看了康籍一眼,忽道:“你父亲,杀了我父亲和母亲,日后你想报仇,我不怪你,但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魏阵图依旧不说话,康奚垂下眼,掩住眼中情绪。
片刻后,他转过身,从右侧墙上取下一根骨鞭。
景岳正不明所以,就见康奚一甩骨鞭,猛地抽向一忘画像!
“咻——”
骨鞭发出爆响,将风撕成两半。
这一幕,在景岳眼中放慢了一般,他清楚地看见骨鞭伸展,打直,裂空……即将触上一忘的画像。
理智终于被愤怒所取代,不,就算此刻他依旧是理智的,也绝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旁人这样对待他的徒弟!
他已经死去的徒弟!
景岳瞬间闪身,单手握住骨鞭,手掌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他双眼赤红地盯着康奚,后者一愣,怒道:“你做什么?”
景岳一用力,扯过康奚手中骨鞭,其他人见此,也知事态将朝着最不妙的情形发展,可他们都理解景岳,没人能忍受门中先祖被当面如此羞辱。
而且,从康奚的举动他们甚至猜测,是不是每一个进入圣殿之人,离开时都要对一忘老祖的画像抽那么几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