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沐捏了捏眉心,此刻似乎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好时机,双方都需要些时间冷静。他好声好气地说:「综培,我不知道该怎么讲你才能懂…」
「我不懂!我他妈的就是不懂!」林综培愤怒的眼神里有很多控诉,「你宁可跟个男的搞在一起也不愿意跟筱培结婚?你他妈的有病!」
即使赵以沐已经在脑中演练过无数次被人讲「跟个男的搞在一起」时该如何做到心平气和的应对,但实际上仍是无可避免地被这样的词句刺狠狠地刺在心口上。他阖了眼深呼吸,缓一缓情绪才开口:「我不求你理解,其实我也是遇到了才知道什么叫情难自控…」
「我不想听这些屁话,」林综培挥挥手打断他,脸上挂着不加掩饰的厌恶跟鄙视,「这些话你留着跟你妈解释,今晚在河岸的情景她看得一清二楚,只差没当场撅过去,你好自为之吧。」
抛下一颗震憾弹后,林综培便一拐一拐地离开了,留赵以沐在原地被炸的四分五裂。
今晚在河岸的情景妈妈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见什么了?看见他们散步?还是牵手?还是路灯下那个毫不遮掩的吻?
直到林综培离开好几分钟后赵以沐才回过神来,冷风呼呼地灌入车内,脸上身上的伤口已经没有感觉,他失去了思考和感官能力,连心跳都快停止血液都要凝结,有一个瞬间,他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恶梦。
是手机铃声把他拉回到现实世界。
赵以沐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皓子来电,他按下通话键说「喂?」,声音还是那么不堪。
「以沐是你吗?我是皓子。」张皓压低着音量说话。
「嗯,怎么了?」
「你快到家了吗?刚刚我跟爸爸回家时,在楼下大门遇到你妈,」张皓考虑了一下措词,「她气色看起来不太好,你要不要快点回来?」
「我已经在停车场,马上就到家,谢谢你了。」
赵以沐结束通话,找出纸巾沾水快速地把到处沾染的血迹稍做清理才回家,他从大楼的电梯里看见自己红青发肿的脸颊,心想林综培真是下狠手了,也许…这段十年的情份要断送在今晚。
然而他没办法顾及这些了,电梯叮地打开门,站在走廊上倚着墙的是他的对门邻居张皓,张皓一看见他便快步趋近,拽着他到走廊一角。
「你…你怎么了?跟人打架?」张皓看着他花花绿绿的脸问。
「…没事,跌了一跤。」赵以沐不想解释,他有更需要关心的事,「你刚遇到我妈了?她…有说什么吗?」
「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张皓面露担忧,「晚上我跟我爸在楼下遇到伯母时,她六神无主失了魂似的站在电梯前,也没按上楼键就伫在那儿。我爸问她怎么了?她眼神空洞像是受了什么打击,口中喃喃自语我也听不清楚,我爸现在还在你家陪伯母,你赶紧进去问问,不要是碰到诈骗集团被骗了钱,最近新闻常在报…」
赵以沐此时倒希望真的是碰见诈骗集团,他点点头说:「我会处理,你先回去吧。」他走了几步又一个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张皓问:「那时讲的话还算数吗?」
「嗯?什么话?」张皓一头雾水。
「如果我被赶出家门你会收留我吗?」赵以沐凄凉一笑,「算了没事,今晚谢谢了。」
张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终于想起来是那天在阳台聊天讲的话,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追求真爱之类的话题,怎么突然提起这茬?张皓带着满腔疑惑回家去了。
赵以沐放轻动作推开家门,脚步停留在玄关,今晚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在他的计划里,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唐青,一时之间踏不进去也无法逃走,只能僵着身体伫在那儿。从玄关可以看见客厅泄出的温黄光线,他刚刚毁了一段十年的友情,他很怕一个不小心会毁了这个他跟唐青过了一辈子的家。
客厅里传出张伯伯柔声话说的语调说:「唐唐,到底怎么了?妳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妳不讲我怎么帮忙?咱俩做了二十年的邻居,我从没看过妳这个样子。」
「这事儿…你帮不了我…我得跟沐沐问清楚。」妈妈的声音在颤抖,短短几个字后面加了一迭声的叹息,这声叹息代表失望,那声叹息或许代表愤怒,赵以沐攥紧了拳头,该他出场了。
「妈,我回来了。张伯伯也在啊?」赵以沐侧过头去企图遮掩受伤的半边脸,自己先解释道:「刚刚在停车场灯光昏暗,一个踩空摔跤撞到脸了,你们别被我吓着。」
「这么大一个人还会摔跤?严不严重啊?」张伯伯闻言扭过头瞇着眼往他脸上瞧。
同样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的还有唐青,那视线似有千万斤重,死死压在他心头。
「沐沐,我问你,你今晚去哪儿了?」唐青问得气势冲冲,但质询他的眼神里却带着衰求,「你跟妈妈说实话。」
「妈…我…」实话堵在胸口,赵以沐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我在问你话!我问你今晚去哪里!」唐青越发疾言厉色,一句话喊出全身的力气,张伯伯一旁看了都担心,催促道:「沐沐,快跟你妈讲你去哪儿,她惦记一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