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太后轻轻摇摇头,养护得极为玉润的手指轻轻抚着面前的青瓷细盏,道:“世子既有心上之人,待皇上归京之后,世子定会重新获封,到时不如及早将人接来京中,可别误了人家。”
汪云崇唇边笑意微苦,道:“侄儿的心上人如今位尊权高,恐怕……不会轻易来京。”
“位尊权高?”除了京中权贵还有何人称的上是位尊权高?叶太后好奇之心顿起,刚想续问下去,却见方才被遣去请澜妃的那个宫女碎步走了进来,道:“太后,澜妃娘娘到了。”
叶太后点了点头,道:“让她进来罢。”
澜妃着一件深紫宽袖短衣和素白色暗绣的月华裙,盈盈步入,向着叶太后微微一福,道:“太后金安。”言罢轻轻抬头,已经哭红到有些微肿的水眸瞥到一边的汪云崇,讶异地又看向叶太后。
叶太后伸手指向自己身侧的另一空位,道:“过来坐。萄儿呢?”
澜妃走了近前,坐了下来,道:“萄儿今天玩得很累,哄哄她就睡着了。”
“嗯。”叶太后点点头,看向右侧的汪云崇,道:“禄王与先皇一母同胞,数十年来手足之间无瑕无隙,今天哀家把世子也请来,就是想一家人说说心里话,也希望世子记得,我们一家人的命途,可全仰仗世子了。”
澜妃也看向汪云崇,明亮的水眸又开始泛红,润色的嘴唇微微发颤。长荣二年,她方刚嫁入宫中,长荣帝带着她下江南巡游,却未料被乔装成商贾的轩成人劫了去,当时就是汪云崇一人一剑闯进轩成江南密地救了她出来,自此之后汪云崇名声大噪,长荣帝一次提了他sān_jí官衔和俸禄。
而今,长荣帝突然失踪且时隔数天不闻消息,这个时候看到汪云崇以禄王世子身份重归京城,对澜妃而言直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时喉中哽咽眼中泪光打转,竟是话也说不出来。
汪云崇看向澜妃,道:“皇上遇刺之前,可有对娘娘说过为何要在此时围猎?可是祺王耸动?”
“皇……”澜妃哽了一下,提及皇上遇刺更是难过非常,端起面前清茶饮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绪,才道:“围猎前几日,皇上说,御囿内所饲的一只猛虎忽然发狂,连日来频繁咬杀囿中所养动物。春末夏初乃万物生发之际,若是纵容这只猛虎咬杀下去,对其余动物繁衍不利。皇上说近来烦闷,不如召几个权贵子弟去御囿猎杀此虎,正好舒活筋骨。我也叮嘱过皇上恐防有诈,皇上却说有十二卫贴身护佑,定然不会有事。”
“那只猛虎呢?”汪云崇问道。
“被安德侯的次子射杀了。”澜妃提起衣袖拭了一下眼角,道。
汪云崇再次拧眉,静默不语。
“围猎之事有何不对么?”叶太后看了一边不停拭泪的澜妃一眼,问向汪云崇。
汪云崇抬头起来,道:“太后以为有何不对?”
叶太后被问得一怔,道:“世子掌管十二卫多年,哀家却对查案全不在行,怎生问起哀家来了?”
“太后勿怪,”汪云崇一牵嘴角,道:“侄儿也是想多些线索彼此比对一番,这片刻之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叶太后点了点头,提起银箸往汪云崇碟中夹了一块鱼卷,道:“世子这几日辛苦,这一到长庆宫又给我们拉着说了这许多,来,先吃点东西。”
自长庆宫里出来,仍是方才的那个小太监在前引路,已是二更时分,各处灯火渐暗,脚下碎路蜿蜒,那小太监提溜着个昏黄的灯笼领在半丈前的侧边,汪云崇干脆低头抱手,忖起御囿之事的前因后果来。
忽然那小太监一个顿步,接着慌忙俯身跪倒,叩首道:“奴才见过长公主。”
汪云崇止住步子,抬起头来,眉心微微一蹙。
云裘着一条蔓青色的纱褶裙,长长的裙摆依旧拖散及地,修长的两手交叠在身前,美目中浅光闪闪,神色黯然。
那小太监在宫中时日不短,自是知道这二人先前有过怎样纠葛,当下只道速速躲开为宜,于是挪过身子向着汪云崇再一磕头,道:“奴才先在一旁候着世子,世子有吩咐再唤奴才。”
“不必了,”汪云崇道:“你回太后那儿去罢,宫中的路我还算熟悉。”
小太监如蒙大赦,连忙连声应是,起身慌慌张张往长庆宫回去了。
汪云崇隔着两丈之距对视半晌,见云裘没有开口的意思,微一耸眉,抬脚便想离开。他此时身份已然是与云裘同样的皇族血脉,加之连日劳神苦思御囿之事颇为烦躁,实在无暇理会这位难缠的长公主。
哪知经过云裘身边,却被云裘伸手扯住了衣袖,紧抓不放。
“崇……”云裘声音有些微颤。
汪云崇略略侧头,道:“长公主请自重,仔细论起来,我也算是长公主的堂兄。”
扯住衣袖的手在最后两个字落地时更加收紧,云裘抬起头来,盯住汪云崇,道:“你不是的对不对?禄皇叔当年……全家没有一个活口,你不是皇叔的儿子对不对?肃哥答应过我助你回京的,你何必……”
汪云崇沉声道:“呈本上写得明明白白,长公主若是还有疑惑,不妨去问问太后。”
“崇,我……”
汪云崇心中烦躁,对着清北实在是半点耐性也无,见她仍不放手,手臂微一用力,挣了云裘的拉扯,道:“数月前佟将军所提那荒唐婚事,想必也是我云家先祖在天之灵保佑,才未酿成血亲之乱,长公主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