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叠枫慢慢收紧掌心——此等戒备阵仗,今夜天西宫不是将要出事,就是已经出了事。
本想等至水扬心消息到后再行动手的计划瞬时被翻得一干二净,南叠枫深深吸入一口夜间凉气,心中决断已定。
背上已被沁出的冷汗凉透,胸口却是火蚀一般的焦灼,再放目远望,东边深浓的车氐去了一线。
佟耀顶与那四名侍卫低声嘱咐一番,正要举步迈入天西宫,忽见南面一路疾奔过来一个军士,抢到佟耀顶面前,气都不及喘上一口就报:“将军,清北长公主正往天西宫来了!”
“长公主?”佟耀顶眉间皱了起来,转头向那四名侍卫交代道:“我去拦住长公主,你们千万盯紧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
那四名侍卫齐声应是,佟耀顶又拢眉望了一阵天西宫紧闭的大门,这才举步跟着那来急报的军士往南面而去。
南叠枫微微舒出一口气,轻身自角楼背后跃上天西宫殿顶,四下几番打量,精致的眉心再次拧起。
与上次潜入九华宫不同,天西宫的驻卫一应是佟耀顶征边带回的心腹随部,忠耿自是不必说,这些士卒常年在关外征战,熟知夜至此时最是宜偷袭之时,因此不需佟耀顶交代,每到这个时辰便是惯常了地打起十二分精神。
四面皆有精兵布守,这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若是硬拼,这些精兵自是拦不住自己,但且不论如此大动静定将引来佟耀顶甚至祺王,一旦动手,尚在牢内的汪云崇会不会……
天边的深黑又浅淡了几分,便在此时,西南方向的一处偏门前,两个守卫居然一齐走了开来,留下空荡荡的偏门无人把守。
南叠枫心中一凛,不知这佟耀顶玩得什么花样,只得先兀自不动。
不到片刻,自对面宫墙一角转出一个黑色人影,几个起掠抢至那空出的偏门前,闪身便潜了进去。
南叠枫瞬时恍然,这两个守卫竟是刻意离开让这黑衣人有机可乘,而离开的片刻即可让守卫与黑衣人互不照面,佟耀顶可谓算计颇深。
思及此处,南叠枫再不多想,自殿顶上翻身而下,见门竟是半开,晃身也潜了进去,也不关那偏门,挨在一处墙角静候。
果然不出片刻,那两个守卫转了回来,看见那半开的门,彼此换过一个眼神,便将门从外合上。
南叠枫松出一口气,开始打量室内。
依方才那人显出的身手来看,此人武功并不属一等高手,而此时月色并不甚好,加之天西宫的偏冷位置和严丝密封的窗格,若非极上乘的内功一定无法视物清晰,因此若方才潜入的那人若是佟耀顶有意放入的,必会在屋中点出些许光源。
果然,东西向的窄廊尽头隐隐透来一丝极淡的暖光,南叠枫循着内墙轻步移近过去,但见窄廊的转角处是个敞开的暗门,门内透出的黄光投在对面的墙面上,映出内中另一道栅门的阴影和一个来回晃动的侧影,正是门内的守卫在踱步。
南叠枫沉气凝力,蓦地闪身掠出墙角,手中短剑剑鞘脱手而出,那守卫未待反应出声,剑鞘直打而来,已被制住人迎、哑穴两处。
剑鞘外已是裹了软布,落地亦不闻一响。
南叠枫在守卫怀中搜出钥匙,小心将栅门打开,再回身关好,抬手在那守卫耳门穴上再是一点,这才顺着石阶往下而去。
狭小的密道烛火昏暗摇曳,才下十余级,已能觉出湿寒的潮气扑面而来。
密道旋回兜转,南叠枫一路慎惕,走了约莫半柱香之时,才可见一个拱形小门,隐隐可闻细碎的水响,便是水牢入口。
怪的是一路拾级而下,除了方才门口的那个守卫外,竟是再无一人。
但听一阵零碎的锁环启动之声,接着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挟着不屑与疲累幽幽响起——
“我现在几无还手之力,你又何必费这个功夫。”
南叠枫心中一紧,一时心中喜忧各半。
这声音分明便是汪云崇,但他话音虚渺,俨然已是中气全无。需知水牢虽然寒潮,但若是内力厚实的高手,撑个一两日绝无大碍;汪云崇所习内功是走浑稳一脉,而他师承当年武林第一人宁添南,十余年教养之下内力更是扎实有余,此等情状下这出口的一句话却虚弱成这般,可见重伤之巨。
胸中隐忍的汹涌再也按抑不住,南叠枫闪身而出跃下牢口,牢中那人武功不低,闻见动静霎时转扑了过来,长剑陡然出手直刺南叠枫咽喉。
南叠枫腰间一斜同时上身向左微微一倾,剑锋擦着脖颈与右肩空隙疾速掠过,同时右手在袖中一转,短剑利刃出鞘,但听一声重钝划响,南叠枫旋身转过站到对首,那黑衣人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鲜血溅上牢门上的铁栅,黏黏稠稠地往下滴答。
此一交锋电光石火,南叠枫这一着之中几乎下了杀手,但见那黑衣人半晌伏地不起,断续地发出几声闷哼。
南叠枫侧脸对上牢中那人的深眸,视线一旦相交,便胶着得再也撕扯不开。
汪云崇半身没在水中,赤裸的上身遍布十余道深浅不一的箭伤,牢中潮重水浊,伤处时隔十余日仍无法愈合,几处犹深之处甚至仍可见血水隐隐外渗,一张昔时那般桀骜骄狂的脸已是一片内力耗尽的惨青,偏偏在看向自己时,眼神中崩决而出的洪流却仿佛能将自己一口吞没。
一阵异香入鼻,南叠枫一凛,手中短剑扬手而出,但见精光一抹,便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