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呵……”云端转过身来,在汪云崇腿上重重拍了两下,笑道:“咱们,谁都不像禄皇叔,禄皇叔没这么横的脾气。”
汪云崇却没跟着他笑,投注而来的目光中有什么映着星光莹莹跳动,听得很认真。
云端一手撑在草地上,换了个松散的坐姿,道:“禄皇叔生性温和淡泊,对每个人都谦恭有加,宫里朝中上至国戚文武、下至宫婢役仆,几乎没有讨厌他的人。他一直沉迷音律钻研,国事之类,除非先皇布置下来的,少有过问。”
“三岁时我被立为太子,当时因为和轩成打了两年的大战,内外之事俱琐,先皇对我这个太子也疏于陪伴,那两三年间,反是禄皇叔在旁潜心教导,现在想来……”云端话意未完,浅叹了口气。
“先皇……”汪云崇俊眉微拧。
“嗯。”云端已然知晓汪云崇要问什么,应了一声,道:“叶家早就遍寻名医,确认过先皇不可能会有子嗣,但借着各路手段瞒住了先皇,倒是母后总不甘心,还私下里着芮祖为先皇接着诊治,后来给舅舅瞧见,才呵斥母后按下这事,把方子全都藏了起来。”微微一顿,那与汪云崇三分相似的俊眉轻轻一蹙,续道:“舅舅重病三年,今年二月过世,仔细想想,大抵是那段时日前后给云肃的眼线钻了空子,弄到了这药方。”
“既然祺王能拿到秘符,只怕连这药方也是阳灵教的作为。”汪云崇道,“否则,以祺王手下之能,断然没有人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叶府拿走这么重要的东西。”
云端点了点头,道:“云肃和阳灵教有来往,这早已是笃定之事,但前几日乐正飞也是被阳灵教所释,只怕……”
“只怕祺王已和轩成串通了……”汪云崇接了云端断住的半句话,脸色也沉了下来。
老祺王戎马一生,麾下数十名将都是抗击轩成的顶梁柱。庚泰帝在世时因数度与轩成大战,庚泰帝又对老祺王信赖有加,征边之事一直几乎全权交由老祺王。至长荣帝云端时,老祺王虽已病逝,但多数将领已然归奉云肃,数十年来攒下的兵力信仰难以撼动,云端虽然让佟、佐及几位老将归京养老,再令老将门加上国戚出身的叶廷恭打出几个战功,但仍旧在轩成战场上与祺王府平分两势。
叶廷恭已经回京,加上乐正飞被劫狱,这样的情况下,一旦云肃真个儿与轩成交好,他手中所掌握的军机、战力部署一旦抖漏……
……后果不堪设想。
汪云崇坐起身来,俊朗双目直视着云端,道:“臣,明日出发。”
云端长叹一气,一边自怀中摸出一件物事,一边道:“朕想过杀你,因你是汪云崇,如今不愿杀你,也因你是汪云崇,跟你是不是朕的弟弟,没有半分关系。”
汪云崇神色一肃,蓦地突然明白云端所指何意,眼眶有些热了。
“但此番朕却只能靠你,因为朕,要你汪云崇这个弟弟。”
那物事被塞入手心,带着几丝微凉,是柄短剑。
剑鞘为古玉所制,玉色洁润剔透晶莹,看得出年代已久却通身毫无半丝毁损,鞘身上刻着奇异图腾,尾缀的浮刻不知是勾画抑或文字。
玉制兵器,多半只是权富之征,实用不大。
汪云崇将那短剑通身审过一遍,握住剑柄,锵得一声抽出剑身。
如水剑身映着月色,泛出淡蓝色的幽厉微光,竟是上等兵刃。
“这短剑是朕五岁时禄皇叔给的,也是禄皇叔送过朕唯一的一样东西。”云端站了起来,伸手将仍旧坐着的汪云崇一并拉起,道:“父亲在天之灵,但愿助你一臂之力。”
百川山庄归一阁前,正对着山庄大门的大道上,有三道身影正疾步而来。
南叠枫一身水蓝色长袍,负手站在归一阁前,入秋前已经不再潮湿的微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整个人一派云淡风轻。
陪着南叠枫站在一边的呼延啸一直看着他的侧脸,眼中带了几分忧色。
南叠枫昨夜才刚刚回来,寅时到的山庄。
得知南叠枫即将到达,呼延啸便等在山庄门口,远远见一匹黑骑从更深的浓黑中急冲而出,奋蹄一路奔到距他一丈处,这才扬蹄立住长嘶。
呼延啸清楚地记得,南叠枫搭着自己的手翻身下马时,那双本来晶亮如星的眼睛红得有些微肿,灵致过份的脸上满是被抹花的泪痕。
那人却还向着自己轻轻一笑,道:“呼延,好久不见。”
那笑容如此轻松坦然,直笑得呼延啸心中揪疼。
水扬心身陷阳灵教他早已知道,京城的消息他也略有耳闻。
唯独不知,他与汪云崇之间到底出了何事,让他一路伤心至此。
现下,这人脸色青白,多日奔波疲累之后,昨夜显然也未好好休息,却又起了这么个大早,站在这归一阁前,等着这么个难对付的小祖宗。
呼延啸目光移向正在疾步走近的三人,当先一人一身深紫色的华袍,一双灵亮的眸子极似水扬心的顾盼生辉,眉眼间始终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勾魂,正是慕容笛。
慕容笛走在最前,他内力虚空,虽已是疾步而来,却仍旧步速不快,缀在他身后几步,一个是邓吉,他护了慕容笛十余年,自然是跟着他的步子;另一个却是颜送,跟在其后一脸神色复杂。
南叠枫步下阶来,迎了上去,道:“慕容教主,一路辛苦了。”
慕容笛看着南叠枫一路走近,蓦地脸色却是一沉,快步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