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荣七年元月,自初一开始,卫督府便恢复往日忙碌,来往官吏兵卒皆是行色匆匆,其中以总领汪云崇最甚,自大清早起便钻进主书房,常常忙到三更才歇,彻夜亮灯亦是常有之事,原本许多下属本分的案子都亲自过问处理,眉间眼里却也不见倦色。
京中高层人物已有些听闻了赐婚的消息,想想汪云崇与柴家的势力结合,不免有些心动,便有了拜访走动的意思,却无奈未入卫督府就给拦了下来,卫军都只一句话:新岁方至,总领公务繁忙,无暇叙谈,见谅见谅。
不过这赐婚一事仍旧只停留在传闻上,长荣帝云端尚未正式下旨,究其原因,乃是因为前阵子在边关连下三城的叶廷恭后来又生擒了前来盐池压阵的轩成左将军乐正飞,一举折掉轩成一支硬翅,当真是奇功一件。
于是,借着轩成兵溃休整的当儿,长荣帝云端召叶廷恭进京听封,拜为龙武大将。
封戍边将领,而且封的是龙武将军,应是大事一件,边关战事多变,叶廷恭回京一趟着实不易,况且在京也呆不上几日,于是赐婚一事,便被暂时搁置。
十五刚过,这日城外隔着十余里便可听到锣鼓震天,叶廷恭到京。
云端清早沐浴整肃衣冠,由十二卫随护,迎出华阳门五里。
叶廷恭远远见驾,慌忙翻身下马,一路步行而至,快步走到云端面前,领着一众将领刷刷跪倒。
云端朗声笑道:“廷恭,几年不见,你跟朕倒是越发客气起来了。”
叶廷恭仰起头促狭笑笑,经年戎马生涯淬出的黝黑皮肤和清亮的眼睛耀着夺目的光芒,道:“皇上莫要取笑微臣了。”
叶廷恭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因早年做过一阵子云端的太子伴读,所以与云端是相熟的。可说除了汪云崇,叶廷恭算是在云端身边与其同龄且亲近的第二号人物。
云端一面招呼叶廷恭平身,一面示意旁边落后半个马身的汪云崇上前一些,道:“廷恭,这是朕的十二卫总领汪云崇,前阵子可是赢过百川山庄论武大典的,你二人认识一下,都是朕的左膀右臂,以后在路上遇着,可别打起来。”
“早就听闻汪总领武冠群雄,佩服佩服。”
“叶将军横扫边关用兵如神,久仰久仰。”
正武殿骄风堂内,云端高坐龙椅之上,阶下一左一右站着汪云崇和叶廷恭。
屏退所有闲人,连个奉茶的小太监都不留,骄风堂内空空荡荡,云端打了个呵欠。
阶下两人抽抽嘴角。
“坐啊。”云端一指那两人身后的红木椅,挑挑眉。
看着两人坐定,云端微微直起身子,向叶廷恭道:“这次回京,打算呆多久?”
叶廷恭略略想想,道:“十天左右罢,回家陪几日母亲,访几个旧友就行,边关战事紧急,久离前阵,恐生变数。”
“嗯。”云端点点头。
叶廷恭用手摸摸下巴,揪着眉头似乎在迟疑什么,许久,才正正身子,道:“皇上,虽然臣已经进京听封,但这龙武大将之位,以臣现在的寥寥数功,是不是太高了点儿?”
虽然久战边关,但好歹是太后亲侄皇亲国戚,京城内的动静叶廷恭是一点儿没落下,至于祺王爷之事,更是早在未赴边关时就已了然在心,眼下那班老将又已经回到京中,叶廷恭对于自己此时坐上这个惹眼的龙武将军之位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廷恭觉得过高了?崇,你以为呢?”云端看向右首。
“昔时佟耀顶随老祺王出征,仅三年功夫便拜为大将,虽然零零碎碎的军功也不少,但显赫的也就那么一两桩。”汪云崇道,“如今叶将军戍边已有六年之久,其间大小功勋都有,俘获乐正飞更是难得的奇功,叶将军有何当不得?难道都要效法佐明兰,年逾四十方得主将之位么?”
“呵呵呵,”云端轻笑,自龙椅上走下,在离二人较近的一级台阶上就地坐了下来,两人待要起身,云端作了个不要动的姿势,续道:“崇说的不错。廷恭,朕不是怀疑你的忠心,但要真等个十年八载再封这个大将,朕以己度之,也是要心灰意懒的。”
叶廷恭锁眉,道:“可是……皇上不担心祺王爷的人反对么?”
云端看了汪云崇一眼,随即视线又回转向叶廷恭,道:“廷恭,你刚回京城,恐怕还尚未听说。”顿了一下,续道:“等给你封了龙武将军,朕就会给崇和清北公主赐婚。”
这下再不消多说,叶廷恭毕竟是顶着皇家亲戚之衔长大的,只这一句便明白了其中缘故,眉头锁得更紧。
“臣……原来是钻了这个当儿,无怪并未听闻祺王有何异议了。”叶廷恭抬头看着汪云崇,神色复杂。
汪云崇漫漫一笑。
“这是佟耀顶跟朕提的,说是云裘自己答应的,朕也不好拒绝。”云端道,“但朕也不能这么就便宜了佟耀顶,所以你这个龙武将军,朕是封的。”
叶廷恭垂头不语。
两日后,汪云崇与韩承希正在议事,卫督府守门卫军忽的递进来一封请帖。
叶廷恭以私人之名,邀汪云崇往欢月楼一聚。
尽管摸不清叶廷恭请这顿饭的动机,汪云崇还是准时赴宴。
欢月楼这个地点也很妙,处在城南的一条僻静小巷里,是叶廷恭表兄的产业。
在城中转悠了几圈确定避开了所有眼线,汪云崇步入欢月楼,早有小厮在门口等候,引着汪云崇上楼。
叶廷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