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的手指节已经握到发白,却仍觉得不够紧,不够牢。
南叠枫闭起眼睛,回忆着这数月来与这人一起做过的疯狂事情,竟似已过多年。
沁凉的溪水漫上来,慢慢消退着激情过后的余热,清明的脑子恢复运转,繁杂的世事尽数涌入。
解到一半的禄王谜案,二十余年前的离奇追杀,叶剪繁的再三劝邀,阳灵教的此消彼长,云家王朝的潜伏危机,水扬心的难言身世,关外的征边血战,琴箫相续的凄厉古曲……
疯够了,忘记够了,是时候要想起来了。
“你不是为了真正为了摆脱清北长公主才拒的婚,对不对?”轻描淡写地一句,却是两人相处这半月来,第一次谈及拒婚辞官之事。
汪云崇全身一僵,握着的手又紧了几分。
“你不必想着跟我解释,”微微侧身,空出来的右手触上他的左胸口,道:“只要告诉我,我也在你的计划中么?”
汪云崇激动起来,直起半身:“我……”话起一个字,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纠眉许久,终于垂下头,道:“我冒然拒婚离京,其实根本谈不上是计划,不过是赌命而已。”
“你赌自己的命,叶廷恭的命,还是皇上的命?”
汪云崇一凛,叹出一口气,舒眉道:“还是被你猜到了。”
南叠枫沉吟不语,抬眼看着碧蓝如洗的天,心静神静。
许久。
“崇,”紧握的手微微松拢,南叠枫唇角浮起一丝微笑,道:“四月的时候……跟我去百川山庄吧!”
去走出面对这一切的第一步,去还那些纷杂凌乱的历史和谜问一个真相,去一道道地剪开那些从一开始就纠缠你我的繁丝。
“好。”简单到不带任何情绪的回答,汪云崇轻轻笑了。
是缘也罢是孽也罢,是重蹈是颠覆也罢,好在,命运将你我拴在了一起,无关怎样的开始,无关如何的结束,只是注定,要共赴这一场,刻骨铭心。
————(上部完)—————
第十三章 我本非我
三月,南方多阴雨,水生浮萍。
虽是雨生百谷,但阴雨频繁的天气还是令人略有担忧,天气潮湿,虫害自然也活跃了。
瞅准一个难得的晴天采过春茶,一采一拣于同日内做完,其余的日子仍是阴雨连绵,只好先将养着。
这日又是细雨不断,清早起来还很是大下了一阵子,自帮着南叠枫制好春茶之后便闲着无事的汪云崇在屋子里呆不下去了。前夜在屋子里折腾了一宿,今天居然还能起个大早,下楼来看见小五穿上蓑衣准备出去担溪水,便给拦了下来,借口说习武之人淋点春雨于身体有益之类,再次抢了小五的活。
小五被汪云崇拦下来,也知道多话也是无益,再加上汪云崇说的那些道理似真似假自己也半懂不懂,干脆让了活,打扫起店里来。
出门时雨水不太多,长清居用的水都是来自五里外的一条小涧,水流清浅甘甜,饮着也颇是清爽旷神。因是下雨,溪里的水掺了许多雨水,自是不好用了,汪云崇只好再上溯半里,到那发源出来的山涧处,此处山泉顺岩壁而下,周遭又多是参天古木,雨水侵染得不多,水质依旧很好,汪云崇放下两个大木桶来,倚在一边等着那涓涓细流慢慢充盈木桶。
待得两个木桶都灌满水,已足足过去了两刻时间,听得树叶间“滴答”之声渐大了起来,知是又开始下雨了。
随意地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哼着北地的小曲挑起担子来,俨然一副山间农夫模样。
再往回路走时,才发觉来的路上积起了漫过脚踝的一大片水来,虽然趟个水没什么,但是如果把整双鞋都浸个透然后全是泥……这种潮湿的天气晾什么都难干,南叠枫估计又得暴跳。
撇撇嘴,自己仗着绝佳轻功行走于山路之间,虽是下着雨的天气,却也不至把鞋裤都弄得泥污不堪,再想想绕几步路也不是很远,全当看山景了。于是绕过那条小道,抄远路去了。
清晨的山间本来就没什么人,加上是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本在山间干活的人都乐得歇到雨住或者雨小时再出门,此时山里空荡寂静,道上寥落无人,汪云崇如此轻快恣意地行在山间,却极是扎眼。
正担着泉水悠然走着,忽觉得背后有人掠了过来,汪云崇凝眉起来,方要转身出手,却觉对方身形一慢,竟放缓了步子下来,显是并无恶意,他本也不愿显露,当下只是绷起身子,并不动作,继续担着水往前走。
但觉一只手温和地拍上自己肩头,一声音道:“烦问这位大哥,长清居是向这里走么?”
汪云崇通身一凛,这人要去长清居?!而且——这声音!
诧异地转过来,放下挑着的两个大木桶,吃惊道:“少当家?”
来人盯了他好半晌,突然张大了嘴,亦是吃惊道:“汪……汪大人?”后首此时又缓步走上一人,一边走来一边问道:“啸儿,怎么样,方向对么……”近前来看到汪云崇的脸,一时竟也呆住。
汪云崇的讶异也不小,这两人,分明就是落叶霜掌呼延家的呼延铎和呼延啸!
此父子二人一早便上了武夷山,一路打听着往长清居去,此时行到这里,却是半个人影没有了,两条岔路不知该向哪儿行。正好有这么个农夫自一条路上冒出来,父子俩都挑起了眉。倒不是因为这突然出现这农夫好问路,而是此人担着如此硕大的两只大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