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宽阔的平地上,却难得地杂草稀少,周围的树枝亦被简单地修剪过,一间全由竹木搭建起来的翠色小屋突兀地立在一边,另一边则被一块光裸的巨岩遮挡住。放眼望去,四周尽是绝壁,山间萦绕的雾气靡靡洒洒,笼得这绝顶上的风景不似凡间。
南叠枫止步片刻,方转过身向那三人道:“师父的墓,便在前面。”言罢再次转身,当先绕过那巨岩去了。
三人略略打量了一番四周,这才相继跟上,待得依次绕过那巨岩,齐齐倒抽了一口气。
与方才那一面全然不同,这一面虽然四周仍是绝壁,但却可清楚得看到环绕着这座山的其他山峰,这些围着的山峰全都比此处山顶高出二十余丈,且每座山上皆是葱翠碧绿树草漫山,一大片的青绿色之中偶坠有各色小花。
抬头仰望,若是忽略去身在绝顶且脚下即是绝壁,恍惚便会有种置身幽幽峡谷的错觉。
山巅之上得此绝景,实在是难得。
三人正沉浸于景物突变带来的巨大震撼中,却见南叠枫缓缓移步转身,踏着地上丛生的青草慢慢向那岩石走去。
三人一齐转身,但见那本是光裸的巨岩,在这一面竟是长满了野草野花,盎然生成了一座小山。
岩下正中,赫然立着一块青墨色墓石。
南叠枫水蓝色的背影轻轻跪下,向着那墓石叩首三声,抬头道:“师父,看看枫儿给您带了谁来。”随即站起身,让到一边。
呼延铎腿如灌铅,立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出步子。
二十四年过去,他早已从最初的刻骨思念慢慢变为后来的深埋心底。时间将他从意气风发的青年雕琢成鬓发斑白的老人,这一份挂念已经随着日子悄无声息地流逝渐渐地变为了习惯。南叠枫带来的陵鹤子死讯,纵然是晴天霹雳,但遥隔万里,这一份已经习惯了二十余年的思念却仍然在若有若无地延续着,虽然痛哭过几场,却未真正懂得,陵鹤子的死,到底意味着怎样的了断。
直到今日他亲眼看到,这一方小小的,长宽不过数尺的墓石。那飞扬潇洒了一世,孤傲动人了一生的陵鹤子,也与这世上万万千千的凡夫俗子一般,沉睡在地下,仅用这一小块石头,作为终了的标记。
感受到父亲的巨大悲伤,呼延啸走过去,搀住父亲的胳膊,两人一起缓缓走到墓前半丈。
呼延啸撩袍而跪,依晚辈之礼磕了头。
再抬头时,但见父亲已经继续走到那墓前,伸手抚上了那青墨色的冷石。
“你要是知道我来了,一定不高兴,多半还会迁怒叠枫吧?”呼延啸喃喃低语,眼中莹光闪烁,嘴角却意外地,牵起了一丝微笑,“之前,我们都处处让着你,让你做一切你愿意做的事,包括躲起来,让谁都见不到你……”
呼延啸和汪云崇都微微一愕——“我们”?
南叠枫经年前与水扬心一番对话,知晓到段书源等一众其时宗师级的高手都是爱慕陵鹤子的,倒是对这一句“我们”不太惊讶了。
“现在,我不能再顺你的意了。”呼延铎续道,“当年参与那事的人,如今活着的,只剩下我了,你在天之灵骂我也好怨我也好,我还是会年年到此,在这绝崖之上,陪你住上几日……”
后面的话愈发低不可闻,呼延铎轻抚着墓石,脸上时悲时笑,不知正与故去的梦中情人说着什么,那张本是深刻谨肃的脸上露出不曾见过的执迷和深情,看得一旁的南叠枫三人都不禁动容。
待呼延铎最后拭着眼角站起,汪云崇这才走过去,也依着晚辈之礼叩首,然后对着墓石不知小声地说了什么。
那个全由竹木搭建而成的小屋,便是陵鹤子师徒三人一直居住的青竹小居。
四人推门而入,当先进入视线的,就是正堂之中摆着的陵鹤子的灵位和一些祭奉瓜果。
房内陈设仍是居家模样,案上椅上一尘不染,竟是有人常常打扫的。
汪云崇伸手摸了摸茶几,见没落灰,略略挑了挑眉,方知南叠枫隔几日便说要上山来,到底是为什么了。
各自寻了竹椅坐下,南叠枫转进屋,取了几个青色竹筒削成的杯子,灌入煮沸的山泉。
走了半个多时辰的阴冷山路,有这么一杯山泉水暖身,自然是怡神的。
打量了一番四周,呼延铎缓缓开口道:“有这么个灵致地方,也难怪你师父把天下都给忘了。”
南叠枫应道:“当年师父找到这个山顶,便不愿再离开了,这个青竹小居,也是师父一手搭起来的。”
呼延铎点了点头,沉默半晌,道:“距四月初八百川山庄庆典之日也只有一月了,贤侄可想好了要如何向叶庄主辞去继任一事了么?”
南叠枫微微低了低头,复才又抬眼起来,道:“其实……小侄这几月来仔细考虑了一番,还是决定答应下来。”
呼延父子都是一愕,第一反应都是去看汪云崇,只觉得南叠枫改变主意多半与他有关。
汪云崇莫名其妙,挑眉道:“两位莫要看我,百川山庄庄主一事所关重大,莫说汪某已经不是朝廷命官,就算尚是十二卫总领,对这种事情,也没有左右的能力的。”
两人对这话虽然半信半疑,但继任百川山庄庄主的确不是小事,料想南叠枫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儿戏。
“接任百川山庄庄主,所担负的将是整个江湖的大势和走向,并非易事啊。”呼延铎眼中微光闪烁,深刻如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