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好,图尔珂玛的小朋友,”希拉瑞安双手交抱在胸前,低头看着他,“恭喜你要跟着你的舅舅出趟远门了。”

11岁的德兰格尔暂时还没反应过来,不过他身旁的图尔珂玛立刻就明白了。“希恩?”她向他投来疑惑的神色。

希拉瑞安耸了耸肩,继续看着德兰格尔说:“这是我父亲的决定,要是玩得开心你就感谢他吧。还有,唔……”他支着下巴想了想,“回来跟我讲讲你在战场上看到了什么。”

德兰格尔这才明白,明白以后喜悦的神色就在他脸上像涟漪一样扩大。完全不懂现实中的“战场”究竟是个什么概念的小孩跳起来抱住希拉瑞安:“谢谢殿下!殿下你最好了!”

希拉瑞安一边回抱住他让他不致跌倒,一边小声嘀咕:“都说了是我父亲的决定啊……”

他看见了图尔珂玛不理解的神色,但他不打算解释任何事。因为某个小孩的反应让他很神奇地觉得,可能这也不是件坏事——撒路非是经验丰富的武将,他的部下都很听命于他,管住一个小孩还不是轻而易举吗?重点是,这小家伙现在很开心啊。

你瞧,阳光下他的笑容都是金色的。

狄奥多里克和撒路非春天出发,以西西里岛为跳板兵临罗马,敲诈了一笔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君士坦丁堡,巡游了一圈地中海终于在秋天满载而归。监了快一年国的希拉瑞安如释重负地去迎接他的父亲,不过却在他父亲口中得知,某个小朋友因为自己乱跑被人砍了一刀在背上。

所以目前的情况是,小朋友盘着腿坐在床上,后背刚上完药所以赤着上身,而王子殿下站在床尾,毫无同情心地低头看着他。“我虽然很想满足你的愿望,告诉你‘没关系还有下次’,但不得不遗憾地说,你搞砸了。”王子殿下说。

德兰格尔不服地辩解:“有谁是打仗不受伤的吗?”

希拉瑞安摊手:“你打过仗吗?”

“……”德兰格尔,完败。

“好吧!”他大声说,“我知道我的确差太远了,没准图尔珂玛公主都比我强!”小朋友紧绷的神情像烈日下的冰块,迅速地融化,眼看就要失控了。

希拉瑞安连忙抢过话头:“不不不不不,别跟她比,”湿漉漉的酒红色眼睛抬起来望着他,希拉瑞安信誓旦旦,“图尔珂玛壮得像头牛。相信我。我小的时候……总被她揍。”

德兰格尔噗嗤一声笑了。“不可能。”他摇摇头,金色的发丝划过灿烂的弧度。

“无所谓,那不重要。我的意思是,”希拉瑞安在床边坐下,“也许你可以等到15或16岁,先做几年宫廷侍卫、或者候补骑士,然后再正式加入军队。撒路非太着急了,他被密罗那种怪胎的履历蒙蔽了眼睛。任何人都不是生下来就会用剑杀人的。”

德兰格尔盯着他看。“那你呢?”过了半晌他才问。

希拉瑞安愣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我是狄奥多里克之子。”西哥特的领袖必须是最杰出的将军,这是部落时代流传下来的、妇孺皆知的惯例。

德兰格尔耸了耸肩,算是接受了。忽然他又抬起头,也不管阳光刺眼,执意看着希拉瑞安说:“殿下,你不是想听我谈我看到的东西吗?我现在来告诉你吧。我看到狄奥多里克陛下出现在阵前的时候,人们都高声呼喊‘为王而战’,包括将军、士兵、还有受了轻伤带着包扎继续上阵的人,也包括我的舅舅撒路非。我听见他们在恶战之前高喊‘天佑狄奥多里克’,然后就好像拥有了无穷的力气。然后我就想……有一天,让我也这么呼唤你吧。”

“我会加油学本事的,虽然我还小,但等到几年以后我长大了,我就可以替你出战,扩大你的国土,保护你的妻子和孩子。会有那么一天的……那时我来为你和你想守护的一切而战,就像撒路非舅舅永远忠诚于狄奥多里克陛下一样。”

他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拥有耀眼的光泽,他微笑的眼中有奇异的光彩流转,希拉瑞安开始觉得面前的不只是一个11岁的孩子,他自己也不是16岁的他。否则他不会感到心里有重物拖拽一样的沉重感,否则那种沉重感不会愈演愈烈,达到疼痛的程度。

看啊,那个孩子在微笑,他的笑容是金色的。

希拉瑞安感觉他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他抛下一句“撒路非居然没把你好好放在营帐里!”就落荒而逃,逃向天还没亮没有阳光的外面,一口气逃出金色的梦境。

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希拉瑞安在大战前夕的军帐里惊醒,披衣起来发现自己醒得恰到好处。东方已经开始泛白了,德兰格尔即将带着敌人进入预定的战场沙隆。

是的,是罗马的高卢总督德兰格尔,不是那个金色的孩子。

是的,他们活在16年以后,不是那段记忆里金色的日子。

希拉瑞安感觉带着一身冷汗站在微风中有些冷,紧了紧外套就回军帐里去了。军帐里,晦暗的光线下,他的神思还有一缕没能从梦境中回来。他发现他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或者说在此之前他都将其视为理所当然——他不知道德兰格尔为什么要回来。

他在10年前被西哥特永久流放,如今更是得到了罗马的高官厚禄,他完全可以假装少年时代在西哥特的经历完全没有发生过。那次自己在会议厅里叫住他,他也可以装作没听见。但是他留下了,还跟自己说了话,还熟稔得好像他们只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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