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时分,华音阁每一片静谧,皓月朗照,星光灿烂,此刻,是虫蚁活动时分。
“盟主既已深夜造访,有何必在门外徘徊。”卓王孙不带半分感情,却是他听得杨逸之的脚步来了。
杨逸之顿了顿,面露犹豫之色,但仍伸手推开了虚生白月宫正中那扇浑实厚重的檀木大门。
屋内灯火通明,数盏鹤鸣九皋的大烛井然排列,正中的高座上,卓王孙正在把玩这一盏八色琉璃光盏,琉璃灯转,光彩变幻,烛光自各色流利中透过,映在卓王孙清俊的脸上,更显出他的卓荦不凡。
杨逸之月白的长衫携这月光,缓缓跨过屋门及膝的门槛。步移影动,月光的影子随他的行至厅堂正中,杨逸之止步,看着卓王孙。
“请阁主将相思顾念下嫁于在下。”杨逸之作揖。
得闻,卓王孙停下受众的琉璃光盏,眼神里泛出一阵戏谑,道:“你要她?”
杨逸之腮帮子动了动,但仍坚决地吐出一个字:“是。”
“即使他不干净?”
“是。”杨逸之眉梢微皱。
“即使她爱的是女人?”
“是。”
“哈!”卓王孙发出一声可闻的笑声,放下琉璃光盏,道:“你,真的那么想要她?”
杨逸之再次作揖:“请阁主成全。”
卓王孙起身,青色的上山如流水般垂下,只听他笑道:“我说过,相思,是我的人。”
杨逸之脸色开始泛白。
看这杨逸之的变化,卓王孙戏谑道:“不过,我答应你。”卓王孙顿顿“如果她醒来。”
如果她醒来。杨逸之自然知道卓王孙口中的她是谁,他,究竟要干什么?看系吗?
不知怎么的,话一出口,卓王孙心里忽然一阵心痛。卓王孙皱眉,想将它赶走,却只是越来越痛。
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占据他心里的一方土地了?她难道不只是他的一个玩物么?
秋璇的内心世界
好黑,好黑……这是哪里?
……
娘亲,爹真的走了吗?……璇儿六岁的生日也不来了吗?爹为什么要走啊?为什么啊?
……
爹,他死了吗?爹不要旋儿了吗?旋儿要爹,爹不是说我乖,他就不走了吗?
……
娘,连你也要离开吗?我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了吗?
好累,好黑。手里,为何什么东西也握不住?
……
相思,相思是谁?这名字真好听。哦,她是我爱的人,为什么他对卓王孙那样温柔,为什么她要用柔弱的肩膀去承受那么多?为什么她爱他不顾一切?为什么她对我这个所谓的情敌也能笑得如此温婉。
……
这些莲花随风摇曳,顾盼生姿,是来自九天的仙种吗?不,这似乎是她种的。
……
我爱她吗?是的,我爱她,尽管她是女子,可是这又有何妨?
……
是谁?是谁在唤我的名字?为什么看不到?我究竟是在哪里?……嘴上的味道是什么?是……她吗?,是她,真的是她。她说她爱我,她说她爱我,她终于说她爱我了。
……
苍天青阳宫。
夜已三更,相思起身为秋璇擦脸,从额头到眼角到唇线,一丝不苟。
相思相思,此刻正相思。
相思乱,锁妆奁。
更漏声残,子夜歌半,春衫减了几分消瘦,青丝惹了多少憔悴。
门外的竹林,友谊着夜魅的精魂,清雅而不苍白,门内的人儿,肺腑尽伤,娇艳却无生气。
“吱——”,夜的清风吹开了木窗,相思起身,将它关上,起身那一刹那,似乎看到秋璇的眼睑微动。微动,便只是在那细小的一光尺,一根头发丝的百分之一的宽度。相思看来,却是白云于黑土的区别。
相思忙握住秋璇的手,带着三分欣喜,七分期盼道:“秋璇,秋璇,你醒了吗?醒来吧,我随你海角天涯,我要与你一起种花圃,你不是说过我的莲很不错吗?我们一起去西方天竺,去看最圣洁的莲台。只要……”相思声带呜咽,“只要你醒来。”
翌日,阴云似墨,天空低得很阴霾,似乎随时都会下一场暴雨。
“乱了乱了,这究竟要干什么?”大清早,就听韩青主急匆匆推门而入,不顾君子礼节了。
“何事?”一夜未宿的相思回头,带着两眼颓废的血丝。
“阁主将你许给杨逸之。”说话却不拖泥带水,虽说韩青主平日总是慢悠悠地做事,可这个时候,却决不含糊。
“什么!”相思惊起。“你从何听说?”
“听说是昨晚杨逸之主动提亲的。”
“杨盟主?”相思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大,随即,又黯淡下来,缓缓道:“麻烦你让杨盟主来一趟。”
韩青主点点头,匆匆退下。
“你这样的牺牲,值得吗?相思一介女子,何德何能,竟得你如此垂青。”相思双眼无神,喃喃道。
衣袖上似带着繁星烘托的月华,杨逸之翩然而至。
“相思姑娘,在下只是……”
“相思都懂。”相思顿顿。“盟主只是想带相思离开。”
杨逸之舒了口气。
的确,杨逸之只是想找个借口带她离开华音阁,等秋璇出而寻之,再成全她们的海角天涯。
“只是盟主可曾想过,若你我联姻的消息传出,盟主在武林面前便落得个勾结华音阁的罪责,这么做,值得吗?”
杨逸之默然,随即又道:“在下自幼习孔孟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