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连脚步都未移动,只是扣指而弹,被他弹中的刀锋便逆向飞出。
传自陆小凤的这门凌厉指法,又何止“灵犀一指”这一招!
麻衣人似一时惊呆,跟着齐声大喝,不退反进。但花满楼的衣袖再度翻卷,浑不着力一般已将其余长刀尽数卷落。
流云无心,任意来去,不着痕迹。
武当派武功心法是道家根基,以自然天成为上,这一招“流云飞袖”,正是武当真传。
麻衣人一时不敢再动,怔怔望着满地的兵器,似乎心中惊疑:面前这月光一般恬淡宁静的青年,为何会有如此高超的武功?
楚留香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却仍盯着樱子道:“你不是。”
樱子不承认自己是女人,楚留香也不想承认。
楚留香缓缓道:“一个修行二十年以上的东瀛忍者,我若以等闲女人视之,不但不敬,而且太蠢。”
樱子的瞳孔猛地收缩,跟着恨恨道:“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她率众前来截杀楚留香和花满楼,人多势众,又已将二人围住,这时竟说出这种话牢У牟皇浅留香,而是她自己。
只因他们都明白,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眼前这二人的对手。
楚留香摇头道:“我不会逼供,但你……”
他蓦地打住话头,飞刀闪电般出手倒飞!
只听“玎玎”轻响,那带着链子的飞刀已回到樱子面前。樱子猝不及防,一下被刀柄击中额头,倒了下去。而那三枚发自她口中的吹针,也随之落地,证明着这最后一招的失败。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看来她真的什么都不肯说。”
花满楼淡淡笑道:“其实,你也怕她被逼之下,情急自尽,是么?”
楚留香没有再说话,只是又叹了一声。
他神情固然有些沉重,但在那些麻衣人眼中,却实在是一种威压。
不知是谁首先大叫一声,猛然扑倒在地,抓起一把长刀。
楚留香只道他要拼死搏斗,岂知那人倒转刀锋,直直向自己小腹切了下去。
切腹!
楚留香听说过东瀛武士的这种习俗,在受辱或负罪之际,便会以死来洗清自己。而且他也亲眼见过樱子这么做。
但这情况来得实在太突然,连楚留香也没把握能阻止这一刀。
楚留香身形一动,已扑了上去。
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在面前自杀。就算那人前一刻还是敌人,也不可能。
花满楼比他只稍差了半步。
“铛啷”一声,长刀落。
楚留香还未碰到麻衣人的手,刀已落地。
麻衣人愕然抬头,突然又叫了一声。
之前他的叫声中带着愤恨,但这时却充满了敬畏,也充满了希望。
随着这一声叫,所有的麻衣人都抬头仰望,然后齐齐向同一个方向拜倒,五体投地,虔诚无比。
在那个方向,朝阳正从地平线喷薄而出,将天边染成一片灿烂的金红色。
一个宽袍大袖的身影,正站在这炫目的背景中,庄严肃穆。
麻衣人整齐地顶礼膜拜,口中唱颂着古怪的词句,楚留香一个字也听不懂。
那身影的面貌背着光,仔细看时竟不是人脸,而是一张雪白的面具。
然而,戴着面具的,一定是人。
是人,又不是人。
看那些麻衣人的神态,分明在把这戴面具的人当作至高无上的神来景仰,来供奉。
楚留香一时也沉浸在这气氛中,没有开口。
花满楼则在他身边静静地微笑起来。
等麻衣人们拜罢,那面具人便道:“尔等为何而来?”
为首的麻衣人伏地道:“吾等听闻天照大御神在中原降世,特来恭迎。”
楚留香突然醒悟。
他一下子明白了三件事。
第一件,就是这些麻衣人和当初在蝙蝠岛上见到的那些东瀛人,果然是一路。他们远渡重洋前来寻找的,正是他们所笃信的神祇:天照大御神。
这些人应该就是张洁洁曾经提过的神道教徒了。
第二,是原随云为何可以冒充他们口中的“月读命”。既然他们认为天照大御神已降世,天照与月读同为神道教的神祇,更是姐弟,那么月读也同时转世并不足为奇。
更何况原随云正具有那种阴柔、冷暗、孤高的气质,和传说中的月读完全吻合。
相比之下,花满楼更加温暖和明亮,是以神道教徒们见到他,虽也有疑惑,但终究不能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