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温暖而坚定的手,同时,从手上传来的内力也颇为不俗,几近一流高手之境。
花满楼没有运功,而是顺势站直了身体。
一个声音似带着笑在他耳边道:“花公子可是在想,若你我正面交手,胜负当在五五之数?”
花满楼一怔,心中登时充满了惊讶。
他惊讶的不是这句话说中了他正在思索的事,而是这个声音本身。
一个低迴优雅的女人的声音。
扶住他的人不是杜先生么?杜先生怎会是个女人?
那个声音一停,又笑道:“看来花公子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是她本非杜先生,还是杜先生真的是个女人?
然而花满楼竟听懂了,也含笑道:“其实我该知道的。”
那个声音道:“哦?我以为楚香帅并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她的语气轻松诙谐,正像个好客的女主人在拉着家常。很难想像方才的肃杀气息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花满楼笑道:“楚留香确实没有说,我也没有想到,叱咤风云的杜先生,竟是如此高贵的一位夫人。”
杜先生顿了顿,才轻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落在楚留香和胡铁花的眼中,正像是最美丽的花朵在阳光下绽放。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令人相信,一个早已度过了青春年华的女人,竟会有如此完美而华贵的风姿。
杜先生微笑道:“你这张嘴巴,倒和小楚他们一样的甜。”
不知不觉间,她的称呼也已变了,变得更亲密,正如相识已久的老朋友。
花满楼道:“我即令目不能视,对夫人的风华气度,也能感受到十之一二。”
杜先生笑道:“你果然和他们一样,给根竿子就能爬上来。我倒要问问你,你是怎么猜到的?”
花满楼道:“只因我听说,玉剑公主乃是杜先生的女儿。但一个女儿不会有两个父亲。”
杜先生道:“哦?”
不知不觉间,她的笑容已收敛,那种亲切的态度也渐渐从她身上退去。
花满楼道:“我知道焦林,他现在还在我的住处落脚。”
杜先生重复道:“你知道焦林……你见过焦林?”她的声音很平淡,却似蕴含着某种力量,不知何时就会爆发。
花满楼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但楚留香见过。”
杜先生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态又变了,变得有些急促,有些凌厉,像被人侵犯了领地、觊觎着自己孩子的母老虎。
在花满楼提到楚留香的时候,楚留香的眉梢就微微一动,但始终没有开口。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也想知道,杜先生千方百计引楚留香来这里,目的是什么?”
◇ ◆ ◇
楚留香不是第一天认识杜先生,尽管见面次数并不多,但他很清楚,杜先生这种人,几乎随时随地都戴着面具。并不是易容时的那种面具,而是她的表情就是面具。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境况下,她都会根据需要作出不同的表情。
她可能脸上在笑,心里则盘算着如何将对方一刀杀死,也可能表现得很激动、很惊惶,内心却比古井水还要平静。
所以从见到杜先生那一刻开始,楚留香从未相信过她表示出来的任何态度,无论她是和蔼、风趣、急迫,还是像被揭穿了内心的恼羞成怒。
但是在花满楼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这些表情一下子全都没有了。就算是狂风卷走地上的尘埃,大雪盖满广阔的原野,也没有这么**净、这么纯粹。
杜先生已摘下了她的面具。
她说:“哦?”
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回答,但她也没有反驳。
这已足够令花满楼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杜先生知道,我想到的这些事,楚留香也一样想到了,只不过他没有说。我之所以说出来,是不想任何人把他当作一个能随意摆布的傻子。”
杜先生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的。如果我把楚香帅当作一个傻子,那么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似乎承认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花满楼继续道:“楚留香坚持要来玉剑山庄,是为了确认公主的安全。而他之所以在意这些,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伙要阻止公主成亲的东瀛人,他们很可能对公主不利。事实上,他们已成功地将公主偷出过山庄了。”
杜先生道:“哦?”
花满楼道:“当然,这些人不会是杜先生安排的,正因为这样,我才有些事怎么也想不通。”
“第一件我想不通的,就是公主怎么会被偷出去。以玉剑山庄的戒备,再加上现在这种时候,无论是杜先生还是公主,都不会轻易接受一个新来的侍女。
“第二件,就是公主既然已被装在箱子里运了出去,又为何会安然归来。如果有人救了她,这个人为什么要杀死楚留香的朋友?”
楚留香的眉梢又跳了跳,伸出手去拉住了花满楼。
花满楼立刻停了下来。
楚留香握了一下他的手,淡淡笑道:“接下来的,由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