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生疑虑之下,出言探问,叶宜彬自觉无法久瞒,索性跪下,一五一十,言明自己为何不肯成亲,又把自己与原烽的事也一并说了。她自然大为震惊,不敢相信;可叶宜彬语气虽然平静,态度却是笃定,她惊过之后,也只得好好思量。最后她决定不向家里张扬此事,令叶宜彬暂留在家中,自己则往开封而来,见一见原烽。
“他……”原烽眼中顿时露出激动之色,又是惊喜,又是忧虑。
“此事可谓惊世骇俗,倘若老爷知道,只怕要把他活活打死。”
原烽立时脸色煞白,“……老夫人!”
“原大人放心,”叶老夫人目光柔和,轻声道,“子林到底是我至亲骨肉,身为娘亲,怎忍见他遭此祸难?”
原烽心下略定,知道叶宜彬眼下应该无事,但仍旧不放心。“子林现在怎样?”既已说破,他便不再遮掩。
“他在家中。”叶老夫人款款上前一步,若有所思,“原大人,你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你是独子?”
原烽道:“是。”
“你远离家门,父母岂不挂心?”
原烽道:“自然挂心。”
叶老夫人温言道,“你与子林的事,他们可知道么?”
原烽沉默了一下,“……不知。”
叶老夫人微微蹙眉,“这么说,将来……”
“他们眼下虽然不知,却是一定会答应!”原烽忽然道。
叶老夫人看向他,似乎有些好笑,“原大人,此话怎讲。”
“老夫人信我这句话就是!”原烽万分恳切。
叶老夫人尚在思忖,原烽俊脸一红,道:“当着老夫人的面,我也不敢说指天誓日的酸话,只不过我和子林的事,已断断不能更改。还望老夫人恕罪。”
叶老夫人又一蹙眉。“原大人,你年纪轻轻,前程似锦,还是三思为好。你身为独子,香火传承,尽系于你;尊府在江南既有盛名,又享荣禄,难道真要令府上后继无人?”
原烽一笑,说道:“老夫人多虑了!千秋万代、长盛不衰,不过是人们一个好愿。岂知风云莫测,好愿常常与身违。自古以来,有多少权贵名门能传承百代?不过是湮没如尘。纵观史上,今日炙手可热、明日抄家灭族的事例,更是层出不穷。一旦时局变动,封王拜爵的也要成阶下囚,坐镇一方的也要流离失所,昭陵丛生野草,吴宫徒留残壁……帝王之家尚且如此,何况我区区此身、区区一姓?原烽得上天眷顾,家境优渥,一路顺遂,又得意中人以真心交付,自当顺应天意、善加珍惜,又怎敢贪心不足、妄求不衰?”
良久,叶老夫人方轻声开口:“……原大人这番清论,我第一次听见。”
她停了停,又道:“我是妇道人家,听了大道理,不敢妄言对错。我虽不懂大道理,但却懂子林的性子,他平素温柔随和,骨子里实是倔强;我身为人母,到底有些私心,不愿看他受苦。至于旁的是非曲直,便交给原大人去分辩罢。”她微微一笑。
原烽听懂她意思,不由大喜,眼中光芒一亮,“……多谢老夫人!”又跪下去。
叶老夫人这回却没有拦,受了他一跪,才请他起身。“既然如此,我们便是一家人了……老爷那里我会兜着,你呢?你不是寻常百姓,一直不婚,怕也惹人非议呀。”她改了口,没有再称“原大人”。
原烽听她担忧,毫不以为意,笑道:“这有何难?到时我会告诉他们,我命犯克妻,难不成同僚还会为了这个,参我一本?”
叶老夫人忍俊不禁,抬帕掩唇而笑,暗忖这年轻人有些调皮。
原烽去了烦难,通身舒泰,神采飞扬,只恨不得能马上见到叶宜彬。“那么子林?子林何时回来?距重阳已过了那么多日,他再不回来,养在厨房的蟹都要死光了!”他们约好,过了重阳回来相聚,便一起吃蟹,补庆一番。
“我回去之后,便让他回来这里。”叶老夫人莞尔,稍一思量,又道,“另外,你说得对,子林年岁也大了,再不是小孩子……男儿家,成家立业,别离父母是常事。今后,除夕和中秋若有闲便回来一趟,其余时候,他可不必总回来了。”
“老夫人……”原烽无比意外,又惊又喜,话都不知该怎样说了。
叶老夫人温言笑道:“既是一家人,不必这么称呼。不如,叫我伯母罢。”
原烽心头喜悦如艳阳金光万丈,连忙行礼:“是,伯母!多谢伯母!”
“我就告辞了。”叶老夫人唤来仆妇侍女,向原烽含笑点头后,便由她们簇拥着向外走去。
原烽一路将她送到大门。叶老夫人看到原烽吩咐备车套马,不由道:“就在此处止步吧。我自行回去,你无需远送。”
原烽却道:“周全些好,我送伯母到府上,一路也安心。另外,顺道接了子林,也省了府上人手再跑一趟。”
叶老夫人自然明白后者才是他目的所在。看他这样迫不及待,不禁感叹年轻人太过冲动,摇了摇头。后又一想,子林那般温温静静的性子,有这烈火样的脾性护着,倒让人放心许多,于是又暗暗点了点头。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