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城外数里之处,老李等人便带车队沿官道南下,少夫和甲夫开始如临大敌,辞别了他们径直向北奔去。赤玉低声道:“公子,不知道他们送的是什么信,要不要截下来?”
裴瑟坐在马背上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淡声道:“他们是跟着老李出的关,被我们截了,老李他们都活不成。送的什么信,一会就知道了。如果我猜得没错,是要陈国边境守军也退后几里,由着我们窝里斗。”
赤玉不太明白,“窝里斗?”
裴瑟道:“林将军一路带兵过来,长豫必定会察觉,不可能不应对。若我是他,便将沈城和沈丘的禁军撤出,由着沈城守军、林将军手下军队都和我混在一起,然后扣一个叛军的帽子,才好剿灭。既然长豫和陈国已经亲密到了这个份上,那陈国帮他这么个小忙,也不是不行。”
她说得云淡风轻,赤玉却才知道她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只觉得有些讶然。
他们今天赶路赶得快,是以眼下还是晌午,冬日惨白的阳光洒了一头一脸,前方的沈城城门也被带出浅灰。丁觉听得有些急,打马赶上前来,“公子,那怎么办?”
裴瑟信马由缰走了几步,抬手挡了挡刺目光线,回过头来,“你们担心什么?沈城是要塞,不宜硬碰硬,长豫不会心里没数,真的把沈城弄乱了,对他也没有好处。我们先去沈城和林将军会合,有这些兵马足够让我们回平阳去讲讲条件,总不会由着他拿国祚社稷胡闹。我毕竟是他姐姐,何况我母亲是楚国公主,外祖不会放着不管。我手上还有要紧的兵符,他为了平稳,最差不过给我块封地呆着,不是沈城便是西境,到那时天地自在,也没什么不好。”
傅琅不太懂她说的这些,只是远远看着她的长发便被猎猎冬风吹得微微凌乱,拂在玉白面上。听她说着天地自在,可到那时如何自在,跟她也没有关系了。
赤玉心里却在盘算裴瑟的话,分明知道要回平阳,先要整军,又要挟制,多半还要有场硬仗要打,决不会有那么轻易,反而十分凶险,这话又是真真假假,想必是说给傅琅听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招呼道:“那样很好。公子,我们走吧!”
丁觉本来就在前面,傅琅不等赤玉说完,便打马先走,马蹄下飞起纷纷扬扬的尘土。赤玉等着裴瑟终于扬起马鞭来,才夹了一下马肚子,向前面的沈城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真让人绝望啊 就像这章的字数……
第79章 第二十九章(一)
平阳王城的朝堂上这一向也不大太平,长豫调了禁军去搜捕裴瑟,禁军去搜捕宗室的公主,立国来还是头一遭。起初还有人上奏,避重就轻,说长公主多年掌政,多半也有些脾气,同是宗室重子,必不会危害社稷。一时之间请齐王去议和的、请齐王施恩的都有,长豫却始终淡淡的。
朝中最担忧的仍然是北境的燕岭之乱。燕岭一向困扰于蛮人侵袭,这些年来又是通商又是重兵坐镇,恩威并施,还算安稳。然而今年桐江水患,江南江北收成不似从前,对蛮人的抚恤也减了三成。再加上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蛮人还没有准备好过冬,便被逼到了绝境,故技重施,侵扰起燕岭南侧的百姓来。
金申大着胆子去奏请齐王“出兵平乱”。金申向来是见风使舵,这话一出,一时之间朝中公卿都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他是顺水推舟要去沈城给裴瑟掌政统军十年的贤名上扣个觊觎王位的帽子,还是去北境去平那正经的乱。朝臣低低议论了起来,坐在上面的年轻齐王被吵得揉了揉眉心,“金将军是何意?”
金申琢磨了一下他的意思,开口道:“任凭是何人,手中既有齐国最为要紧的一半印玺,便掌握着一半的社稷安稳。在此至位上,理应为万民着想,拱卫新王。若无归顺,便当禁军前往平乱,这是最自然之事。可是如今君上初初登位,对万民唯有抚恤,哪怕大公子真有谋逆之心,最要紧的仍然是北境的燕岭之乱。”
一旁的公卿道:“金将军一片忠心,可仍是太过武断了。公主多年掌政,并无过错,便是当下一时不对,也决谈不到‘谋逆’二字。”
金申见长豫没有什么反应,才定了定心,不疾不徐道:“大人何必替长公主心焦?若公主认真也觉得自己是当下一时不对,便该尽早回朝。然而公主是如何做的?避走沈城,联系世家,抽调守军,围城沈丘,导致陈国趁国境空虚,起而攻城。虽未成功,可隐患仍在。公主却仍未收手,到了这个地步上,下一步难道要等着公主拿兵符在北境上拥兵自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