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越来越清晰,非但没有消散,反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深洞中。
攀上船沿的那些手伸得更长,河底的声音愈发凄厉,场面一片混乱。
司梦染脸色惨白,被这些声音触动了遥远的回忆。
水底漂浮着一张发白的脸,大眼睛里蓄满了血泪,是刚刚向她求助的那个女孩。
“我想把自己挖出来……”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语。
一模一样的声音。
她第一次真正见到的鬼,是一个半身被埋在花坛泥土里的女孩。
那个女孩也是这样看着她,说着求助的话。
但她始终没有帮她。
后来,那个女孩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
女孩一言不发,只是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那样的眼神,让人害怕。
就在她心念电转的瞬间,场面更加混乱不堪,河水已经漫过了船底。
“为什么不救我!”
水底传出了怨恨的质问,是女孩的声音。
司梦染再也忍不住了,惊声尖叫起来。
她的声音一出,便有一道细细的笑声随之响起。
“别出声!”叶千湄终于有了动作,一步跃过来,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你仔细听,别怕。”
叶千湄的声音很低很轻,却有一种令人无端安心的力量,司梦染紧紧抓着对方的手,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她凝神细听,刻意忽略了从水底传出的哀嚎,将神思放到更远的地方。
在那些凄厉的惨叫声中,果然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笑声。那声音来自一个女子,阴郁而尖利,似乎笑得十分开怀。
耳边的惨叫声逐渐消失,水流恢复了正常,河面重新变低,甚至连木船上裂开的口都不见了。
刚刚的一切像是幻象,只维持了短暂的片刻。
司梦染转头向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竟见到不远处的岩壁上站着一个白衣女人。
岩壁虽然有两人高,但却是弧形,根本没有容人直立落脚的地方,常人想要在岩壁上立足,就只能攀住一个凸出来的角。
白衣女人披散着长发,一动不动地站着。
那是什么?
叶千湄显然也看见了她,眉梢微微一挑,讥诮地冷声道:“逃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能碰上我吧?”
“我已经快要死了,”女人幽幽道,一边拂起垂落的长发,将它们拢到一边,“那个任务早就结束了,你也没必要继续追杀我。”
她此刻的声音倒是好听,宛若黄莺呖呖。
司梦染蹙起眉,低声问:“她是什么人?”
“我以前一个任务的追杀对象,”叶千湄淡淡答道,“已经过了两年了,不过……她应该已经死了才是。”
竟然在这里碰到仇家,真是人生奇妙。
女人只有一只眼睛。她用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叶千湄,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一下。
“你来这里做什么?为了下一个任务?”
“来找东西。”
“只要你不是来杀我,我就放你走。”
“是吗?”叶千湄反问,“我可不信。”
“我都快死了,还骗你做什么?”女人叹了口气,“我可以给你指条路,不过这条河里都是厉鬼,能不能过得去,就看你的运气了。”
她迈开步子,从石壁上走下来,踏过水面,走到木船边站定。她竟能够在水面上稳稳站立,丝毫不受脚下水流的影响。
司梦染抬眼盯着她,眼神古怪。
“往那边走,”女人抬起手,指向前方,“然后左拐三次,右拐四次,路上会有三次岔口,第一次走第二个,余下两次走第三个,后面就只有一条路了。”
司梦染没有仔细听,只是转着手电筒,借着光芒看着她的手。她的手掌上只有三道掌纹,交错纵横,连结在一起。
“你的掌纹很奇怪,”司梦染忽然出声,“这不是活人的手。”
随着她的声音,一只朱红色的八足小虫溜出了船沿,爬上了女人的衣袂。
叶千湄似笑非笑地听着,一言不发。
“是吗?”女人翻过手腕,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随口说别人已经死了,不是好习惯。”
“你的确是不在了呀,”司梦染笑了笑,叹了口气,“蛊妖,黄泉路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她抬起了手,腕上的蛊铃摇晃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