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湄轻轻冷笑了一声。
“我引你来此,就是为了让你看一看自己的内心。”那人说着,走到了叶千湄身边,与她并肩站立,手抚上了镜面。
“你想杀了我吗?”她忽然说,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觉得呢?”叶千湄讥诮道,“想杀了你的,不止我一个。”
“可惜,他们都没有这个机会。”黑袍女子在风帽下笑了笑,走到了铜镜前,“很久没有来过了……我的心魔,还和以前一样吗?”
她兀自说着,取下了风帽,露出清丽端庄的容颜。
明明是年轻女子的容貌,她的眼神却像是历经沧桑的老人般平静无澜,仿佛已经看遍了浩然万古的起落更迭,尘世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眷恋。
她的眼眸深邃如无波的古井,在最深处,隐藏着一丝沉淀多年的哀伤。
这样的面容,与苏清末一模一样。
她们是拥有不同身份的同一个人。
叶千湄对此毫不知情,但见她站在铜镜前,也是微微一惊,不由得向铜镜上看去。
铜镜上的光晃了一下,显出一幅画面。
惨白的日光洒满了视线,山顶上的皑皑白雪崩泄而下,如一只咆哮的巨兽般向着高山之下扑来。
这幅画面只出现了一瞬,苏清末一拂袖,铜镜又恢复了原状。
“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啊,”苏清末叹息道,轻轻抚摸铜镜,语气却是淡漠的,“果然……”
叶千湄已经习惯了她的自说自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
“你也看见了吧,”她转向叶千湄,笑得有些凄凉,“那可怕的一幕……”
“你也会有心魔?”叶千湄忽然讥诮道,“杀人无数都不会害怕的人,竟然也能被照出内心的魔障?”
“你说话越来越无礼了,”苏清末眯了眯眼,却也不生气,“许久没召你回来,就连礼节都忘了?”
叶千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偏开了视线。
“我带你去找她,”苏清末兀自转过了身,“跟我走。”
“你不抓我回去?”叶千湄在她身后问。
苏清末只是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无所谓了。
她想。
反正……时日无多了。
司梦染沿着甬道,走到了一间墓室里。
甫一踏入,就有浓重的血腥味传来。
这间墓室里,竟然摆满了祭品。
眼前的青铜鼎里是蔬菜与鲜活的鳍鱼尸体,猪、牛、羊的尸体被吊在穹顶下,动物的鲜血溅满了地面,已经**涸了,散发出阵阵血腥的气息。
祭祀用的彝器、鼎、钟与鏄按照某种严格的规律被安置在墓室里,每一件器物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奇异的是,过了这么久,祭祀时的牲畜的尸体却依然保持着鲜活的模样,仿佛时光已经定格在了它们刚刚死去的那一刻。
司梦染不精通历史,只勉强看得出这些应该是商周时的祭品。
在夏、商、周时期,崇尚“礼治”的奴隶社会里,青铜器物大都成为祭祀的礼仪之器和等级、权力的象征。
青铜器的多寡和规模大小,往往象征着特定的等级和权力。
再看这墓室里几乎摆满了青铜礼器,整个祭品的阵仗也是十分之大,足可见这位墓主的身份之尊。
司梦染在墓室里转了一圈,穿过那些青铜礼器和牲畜的尸体,捡起了被放在墙角的一卷布帛。
那是一卷白色的丝织品,并不长,内容是一幅帛画。
开头有一行小字,司梦染看不懂,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文字,很快就转开了视线,将注意力放到画的内容上。
画卷上分有三幅画面。
第一幅画的是戴着面具的黑袍男子,他拉开了弓,羽箭对准了不远处的一头牛。
第二幅画面是祭祀开始后,一位披黑袍之人举着盛鱼和盛采的鼎,跟在另一人的身后入场,并将鱼等食物摆放在祭台上。
第三幅画面占了布帛的一半面积,也是场景最盛大的一幅。
第一幅画面里的黑袍男子站在山巅之上,身后是摆满了祭品的祭台,山下有清一色的白衣女子在翩翩起舞,舞姿定格在最为肃穆虔诚的一刻,编钟在他身后被敲响,祭司在祭台上仰天祈祷,声震山河,气传九霄。
而那黑袍男子腰带佩剑,眼里流露出俯瞰苍生的高慨。他手中拿着青铜杯盏,正将杯中鲜红的液体倾倒向地面。
画面最远处,一汪清泉漾起了波澜。
司梦染的目光停在第三幅画面上,久久不能移开。
隔着一幅帛画,隔着千百年光阴,她也感觉到了当时祭祀时的盛况。
“奏陶唐氏之舞,听葛天氏之歌;千人唱,万人和;山陵为之震动,川谷为之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