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悄然隐匿了形迹,静静的在附近潜伏到天黑,才悄无声息的自马公馆围墙外一个隐蔽的侧门潜了进去。
马耀辉独自躺在黑暗中,他已经被软禁在自家公馆三天了,自他十七岁从军,接下父亲和哥哥留下的重担,到现在已经过了快十年,直到这一次,他才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失败。
一夜之间,众叛亲离。
身边没有一个人能信任,连那个只知道敛财的秘书长,居然也倒戈相向,联合外人来对付他。他原本没有从军从政的意愿,他这个司令的宝座,还是几位权势滔天的世伯扶上去的,走到现今这个地步,他只求那三个狼子野心的师长能留他一条性命,他会将这淞沪警备司令的位置双手奉上,然后快快乐乐的做个小市民,或者去英国找小妹,他的英文不是太差,或许能在那边找份工作安安稳稳的过活。
深秋的冷风敲击着玻璃,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窗帘。
玻璃发出匀速的声响,他眼睛猛的一亮。
这里可是三楼的小阁楼,一楼被吴师长的兵占据了,二楼就让给了宅子里的仆人居住,他自己终日龟缩在三楼这个小阁楼里,一日比一日更消沉。
他猛的从床上翻身跳下,扑向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
元清河严肃的朝他点了一下头,自顾自打开翻窗,从狭窄的窗口挤了进来,他是顺着水管自楼房黑暗的背阴处爬上来的,裤子上蹭满了暗红色的铁锈,怕回家被石诚盘问,所以忙找了块布沾了水不停的擦拭衣裤上的铁锈。
马耀辉只是鼻子发酸,直愣愣的看着元清河,喉头弹动,终究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他深切的感受到,原来这辈子最应该珍惜的朋友,并不是平日混在一起声色犬马的狐朋狗友,而是在他走入绝境的时候还肯冒着生命危险前来见他一面的人。
两人默不作声的面对面坐下,元清河已经了解了事态的严峻,他率先开口:“你准备怎么办?”
马耀辉现在觉得心中好受一点儿了,勉强笑了笑,摊手道:“没办法了,警卫团被缴了枪,禁足了,就算没被禁足,那一个团的人马也顶不上什么事。眼下,兵枪都在他们手里,到时候他们谁想当这个司令,我退位让贤就是,他们总不至于会要了我的命,说实话,当这个司令我也是受够了!”
元清河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心想那人对身外之物倒是很看得很开,是个乐天派。
但是,素来性子寡淡如他,平时对社交从不上心,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投机的朋友,站在他的立场上,他是绝不能容许朋友身上发生这种事情。即使希望渺茫,他也打算试一试,要力挽狂澜。
他站起身,拍了拍马耀辉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许下了承诺:“你不要急着出面,我出去想想办法,兴许情况会有所改观。”
李今朝托着他的烟袋,在闹市区溜达。
马耀辉那边出了岔子,刘老将军再也无心牌局了,四处打听,看有没有门路帮帮这位世侄。这下子,李今朝清闲下来,穿了便服到繁华的大上海四处溜达。
他在政坛被掣肘,心中烦乱,甚至不愿呆在南京,所以索性在金茂大饭店包下顶楼一个大房间,隔三岔五来上海小住一番,最近更是四处物色,寻思着要在上海置办一处小公馆。
一个小报童突然从人群中窜出来,和他撞了个满怀,报童抬起脸,眼中闪着愉快的光芒,充满希冀道:“先生,买份报纸吧!”
李今朝微微一愣,不怒反笑,掏出一张钞票:“行,那就给我来一份。”
报童欢呼了一声,立刻取出一份报纸,双手恭恭敬敬的递上去:“先生祝您万事如意!”
李今朝微笑着看着报童雀跃远去的背影,漫不经心的打开报纸。如他所料,报纸里有一行熟悉的钢笔字迹:四季茶馆天黑之前。
他合上报纸,点燃一撮烟丝,慢悠悠的吐出一口青烟,淡笑道:“终于来了。”
傍晚时分的四季茶馆是非常热闹的,放了学的学生,收了工的工人,还有游手好闲之徒,无所事事的老人,全都聚拢在茶馆里,品茶交友,谈笑风生。
茶馆的伙计也是个看得懂颜色的,李今朝一进门,他就瞧出这是位大客,绝不是底楼那些凡夫俗子一样的人物,他立刻就殷勤的将李今朝迎上了二楼雅间。
石诚极为闲适的坐在窗前,品着一壶上好的龙井,直到来人一直走到跟前,将他的银烟袋放在桌上,他才状似漫不经心的抬起头。
李今朝在他面前坐下,定定的看着他的脸。
“我脸上有东西?”石诚放下茶盏,对着他微微一笑。
李今朝只是笑,说实话,看到那个人安然无恙精明如昨,他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是落了地。一年前,这人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子,自己也命悬一线,而他当时却忙于各种事务,顾不上他,终究是放过了元清河。
李今朝淡笑道:“一年了,你过得好不好?”
“无所谓好,无所谓不好。”石诚斟了一盏茶,推到他跟前。
果真是意料之中的石诚式回答,那人从来都是滴水不漏,不让人看穿他狼狈的样子。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竖在旁边做工粗糙的拐杖,那人清瘦了一圈的身形,伤痕累累的双手,以及他头上那顶形状奇怪的帽子,无一不昭示着,那人其实过得并不好,甚至是挺过了一身伤痛的折磨才能勉强活下来,但是他确确实实活下来了,